徐冉的呼吸窒住,五年来独自被困的痛苦如排山倒海袭来,在他眼里,居然认为自己过得很好?
是啊,行尸走肉,不吵不闹,的确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
“后来我得了失眠症,没有酒,晚上一个人常常睡不着,但喝了酒更麻烦,有时候半夜醒过来,突然就会很想你,想忍不住回去找你……想着就算你不理我、骂我、打我都可以,但我知道,从我没有理由的伤害你那刻开始,不管我怎么做,我们都回不到以前了。所以,我不断告诉自己,有辜青在我们怎么还能回到以前呢?”
“好像是因为辜青,我们才走到了这一步,只不过现在回想,发现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我从小生活在压抑的环境里,看着母亲为了和情妇出轨厮混的父亲患上抑郁症,从我很小就住进了疗养院里,到我长大才逃离这段失败的婚姻找回自己,这花了她二十年的人生。所以我很怕,我不允许自己的感情沾上一点可能会让它变质的东西,我当时真正最怕的是有一天因为辜青,而让我们的感情在怨怼中日渐消磨……”
“可是我错了,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爱意并不会随着时间消磨,只会被刻的更深,辜青一直存在,但我一直爱你。”
“不过,分开久了,我好像也能逐渐适应没有你的日子,没了爱情,人还可以活,甚至能活得不错,但这只限于再次遇到你之前。婚礼那次,我们对视了一眼,你像不认识我似的转开了头,但你知道吗,当时我心里真的像发疯了一样想过去抱住你……”
“就是从那天开始,我总是梦到你,梦到你在梦里骂我,和我撒娇,都说梦里的感觉很虚幻,可直到醒来,梦里那种心软的感觉我怎么都忘不了。”
“后来,我从侧面知道了很多你的事情,知道你五年没有谈男朋友,知道了你误会我当初那么做是因为喜欢冯佳佳,我心里既开心又痛苦,痛苦自己没有说清楚,让你承受了根本不该你承受的,开心你的心里同样有我的位置,我想,只要我做的努力足够多,我们之间就一定还有机会。”
“我不奢求一切如初,我只希望我们能够重新开始。所以徐冉,不管你现在正在做什么,决定做什么,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只要你对我还有一点的喜欢,哪怕你成了别人的女朋友,我也不会放手的,你还喜欢我吗,徐冉?”
这句说完,周迦南眼中似闪过一抹掺着期待的落寞,但很快又用肯定的语气道。
“你还喜欢我对吗?徐冉。”
苦泛着酸,抽丝剥茧一寸一寸地密密渗进来,徐冉的心脏猛地揪了一下。
几瞬后,她终于抬起头,掩下所有的情绪冷眼直直看回周迦南,眼神中似含着不耐与厌烦:“你说完了吗?可以不要缠着我了吗?”
周迦南愣了下,但并没有就此放弃:“沙滩酒店那一晚,你和医生问了我的情况,你在担心我。”
他的语气很肯定,很坚定,似乎在等着她失措或者默认。
但徐冉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很冷静地说:“我当时确实打算欲擒故纵,所有就陪你玩儿了玩儿,但现在,我只想认真找个男朋友,不想再跟以前的人和事搅在一起,我烦了这种感觉。如果你是想骚扰前女友,建议可以换一个人。”
徐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扯谎扯得这么顺。
也许是她没办法接受,他嘴里这么深情的自己,谈了一个感情那样稳定的女朋友。
正如辜青所说,没有几个男人会为了分手的前女友守身如玉,这让她的五年看起来像个笑话。
周迦南的神色终于冷了下来:“徐冉,你说的欲擒故纵、陪我玩儿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既然你想追我,那我就让你追,但又故意表现得相反,这样你的胃口也被吊起来了,不是玩儿的挺开心吗?只不过,我现在不想玩儿了。”
“所以,你为什么向覃医生问那些话?”
徐冉反应了一下,明白当时那个覃医生应该不是通过酒店请的,而是周迦南的医生,两人应当私交不错,所以她当时问的话都被对方告诉了周迦南,周迦南也是通过这个判定她还关心自己。
想到这儿,徐冉狠下心扬首答:“因为我想,他应该会告诉你吧。”
周迦南眼中有什么碎开,那是一种很难以相信的眼神。
“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欲擒故纵?为什么假装拒绝你,实则想要吊着你吗?”
徐冉很平静的继续接道:“也不是故意的,一开始我也以为自己还喜欢你,所以拒绝是对你的一种试探,但后面我发现自己心有不甘的只是五年前无疾而终的分手,并不是现在的你,就释然了,后来只是习惯性顺着那么做了。不过现在再不说清楚,可能会让误会越来越大,影响到我正常的生活,所以我决定先撤了,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和我计较?毕竟你和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周迦南整个人像塌进去了一样,站在原地,看着徐冉一动不动。
徐冉怕再待下去会撑不住,直接提起包离开了。
周迦南没有追出来。
出门后,她的眼眶轰地一热,边走边落下泪来,她抬起手背擦掉,出了大门。
路上,她忍住哽咽,给辜青打了电话。
“我想今晚就搬……”
“今晚?八点钟我过去。”
“好。”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冉冉?”
“没有,就是下雨没带伞,在外面淋了雨,鼻子有点不舒服。”
“以后记得身边常备伞。”
“嗯。”
“我晚上过去接你!”
外面雨势见小,雨丝细茫茫的。
门口还守着周迦南派给她的保镖,见她出来,有人匆匆走过来给她撑伞,一边问:“徐律师,周总今天也过来了?要等一起周总出发吗?”
徐冉望着透明伞布上滑落的水滴发了下呆,“不用了,走吧。”
说罢,在大伞的遮挡下,上了车。
在集团的这一天,徐冉过得兵荒马乱。
早晨到了之后,两位新加入项目的律师有很多问题需要及时沟通交流。
部长朱正那边,有意无意在为她减轻工作量,大有不想让她太忙的意思,但似乎又不想得罪徐冉,她如果提出主动做什么,朱正并不会拒绝。
徐冉从朱正的态度里窥见什么,她知道是周迦南这次的做法让对方心里有了某方面的猜测,但这与她无关,或者说,她不能真的借着这份猜测,顺势去做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不然就真的是再也说不清了。
但这都不是让她最头大的事情。
发展最超出她意料的,是昨天彭子维来接她的事。
第二天,不止是传出了八卦消息,竟还流传出不少照片,见她没有否认,还有同事拿着偷拍到的不同角度合照跑过去让她本人品鉴,问她这张是不是抓拍的很有电影感?那张是不是很有cp感?
一天下来,徐冉被搞得晕七素八,整个人变得一个头两个大。
还有33楼,周迦南正常地来上了班,两人虽然都在集团,但一整天下来,没有例会也没有需要汇报的工作,并没有再碰过面。
忙碌到七点,徐冉提早赶在了下班的第一波里回去。
辜青如约而至,来到了门口。
她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只需要快速回楼上将早晨打包的行李箱拎下来,再搬上车即可。徐冉本来想绕过周迦南的保镖,但奈何这些人负责贴身保护她,实在很难支走。
在往辜青的车上抬行李时,保镖见情形不对,上前问:“徐律师,我记得这些箱子都是你搬过来时带的,这是要搬走吗?”
“嗯是。”
“我们几个没接到通知?请问您这边和周总打过招呼了吗?”
“还没有,稍后我会和他说一声,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那徐律师你?是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我没事,就是换个地方住。”
保镖闻言,表情一变:“抱歉,我们的职责就是负责保护您的安全,未经周总的吩咐,我们不能擅自离开。”
“那好……等东西搬完,我会和他联系。”徐冉也不勉强对方。
“徐律师,我能问一下,您是要搬去哪儿吗?”
“丽水湾。”
徐冉说完继续清点行李,确认没有遗漏直接上了车。
保镖在旁看着,心里忐忑不安,略略思考后,还是决定提前汇报一下情况,于是拿出手机,给备注里的‘周总’的号码打了过去……
丽水湾在更远的北山一带,也是京市颇有名气的富人别墅区,辜青是前两年才购入。
这块地虽不如南海湾贵,但价值同样不菲,因为是近年新起,安保物业成为相当大的卖点,论安全系数,几乎快上升为仅次于南海湾一带的富人区。
二人在车上一路都很沉默。
中间只有辜青提了下请人保护她的事,徐冉望着车窗外的风景,什么都应是。此刻,大脑神经松懈下来,她脑子里不由想起了白天周迦南说过的那些话,有种说不出的惘然若失。
经过一小段平缓山路,终于到达了丽水湾外门。
周迦南保镖开的车车牌没有录入,辜青想到待会儿还要搬行李,也就没急着让人离开,而是耐心给别墅大门外的安保人员讲了下情况。
对方认识辜青,但还是得做例行的必要检查,几辆车都停下来。
空隙,徐冉低头打字准备给爸妈发消息,准备把自己搬过来的事说一声,刚发出消息,突然,手机猛地一阵颤动,一串熟悉的号码跃上屏幕,伴随着急促响起的铃音,是周迦南的电话。
徐冉心里咯噔跳了一下,犹豫着接起:“喂,我……”
“下车。”
周迦南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徐冉猛地抬头从后视镜扫去,同时间,只见一辆连号黑色车驾正迅速从左侧超车过来,下一瞬,已飞驰拦在了辜青的车前。
辜青刚结束检查,正起步准备进门,见状连忙踩下刹车:“什么人?疯了吗?”
门口的安保人员也吓了一跳,围过来,但见车上只下来一个人,又似和徐冉他们认识,就先没有轻举妄动。
徐冉怔怔望着前方甩过车门正朝她走来的周迦南,一言不发。
辜青也愣住了,从她的表情察觉到什么 。
“是他?”
徐冉点头,随即开了车门,下车前对辜青道:“小姨,你先不要下来。”
周迦南视线冰冷地扫过车上的辜青,又看回她,他的脸上冷得没有血色,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道,不见工作时的肃整,整个人透出随性的强势来。
他盯着徐冉,一字一句道。
“既然要欲情故纵,那就欲情故纵到底……”
没再等徐冉说话,下一瞬,周迦南已经拨通了蓝牙耳机,对电话那头的人道:“不用下车,所有人原路把东西搬回去。”
徐冉顿时失语,眼睁睁看着原本跟在她们车后的保镖,在听到周迦南的话后,统一打起了转向灯,开始掉头。偏偏她大部分东西都放在后面几辆车上,辜青轿车的后备箱只放了一个出差带的二十寸小行李箱。
“我不想回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改变主意吗?”
“这里不够安全。”
“借口。”徐冉回头望向车里,平静地叙述:“你只是不想让我住在这里罢了,但她是我的家人,你厌恶她也好,憎恨她也好,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霎时,空气里静得仿佛呼吸都顿住。
她知道这是周迦南的心结,但这不止是他的,也是他们的,不管他白天说的如何轻松,但真正需要面对的这一刻,并不是那么容易。
许久,周迦南忍下眼中的情绪,逼近她,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接受她是你的家人。但你跟我回去。”
“不可能。”徐冉摇头,一语双关道,“也没有必要。东西我不要了,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