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证明我们过得比这个人好。”燕七伸手拍了拍弟弟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
燕九少爷又笑了一笑,这回的笑里带着浓浓的哂意。过得比别人好?那也要分从哪方面来看。爹娘近十年不在身边,老太爷不便插手内宅事,纵是关心也只限于他的学业,老太太前些年同大伯母斗得厉害,压根儿顾不得他们姐弟,大伯母更不必说,自己膝下一堆孩子都顾不过来,兼之又是商贾人家出身,娘家再怎么家大业大,行事也是透着一股子唯利是图的小家子气,三婶娘就不用提了,在这内宅里,若非大伯忙里偷闲时常照料着他姐弟,谁还顾得了他们的冷暖喜怒?
过得比别人好?好在了哪里呢?
唯一的好,是他有个姐姐,有个不同于这里、甚至不同于这个时代任何一个人的姐姐。
说他是被她养大教大的丝毫不为过,虽然她只比他大了不到两岁。是她从小就在他的脑里心里移植下了一个远比眼前的天地更大的恢宏世界,以至于哪怕他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京都,也能在那个意念中的大世界里纵情游弋。
从这一点来看的话,他们姐弟俩的确要比家里的其他人过得好,这些生活在高墙深院里的人,看上去还真是可怜,因为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精彩,虽然他还没有机会能够出去看一看这精彩,但是他的姐姐,已经为他在脑中画下了那片绚丽的天地,只靠想象,他就已经迷醉不已、向往无限!
这高墙深院关得住他们的身体,关不住他们的心,那些背后小人占得了他们的便宜,占据不了他们的世界,这么一想,燕九少爷不由又笑了,这些人可真是渺小到可怜啊,怪不得他姐从来都对此不以为意,蚂蚁伸腿绊倒大象这种事,也只能是出现在他姐讲给他的笑话里而已。
“大漠会是什么样?”燕九少爷将胳膊枕在脑后,大漠是什么样,他当然早就从各类的书上了解过了,可他还是想问问旁边的这个人,想听她说一说她心中的大漠。
“这么说吧,”她说,“在那样的地方,你会想从自己的皮里跳出来,然后打滚儿,狂奔,嘶吼,把每一滴血每一丝肉洒遍每一寸沙土,想让自己扩张到无限大,把整个天地充斥起来,你想被风吹得到处都是,你不会再想要这具肉体了,因为它太沉太小太束缚,你会想干脆就变成沙子,静静地躺在那儿,睁开眼就能看见天的尽头,每天随着风到处飞到处走,风大的时候你可以上天入云,甚至藏进鹰的羽毛里,太阳大的时候你会被晒得滚烫,骨酥筋软,反射着刺眼的光,比世间的一切都耀目,最神奇的是,你躺在那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刹那可以当做一千年来过,一千年也可以在一记眨眼间滑走,那个时候你不会再感觉自己是渺小的,你无处不在,无论是从时间还是空间上来说,你成了永恒,你亘古不变。”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美了。
燕九少爷望着天上的月亮,穿过这光轮,他仿佛看见了万里之外的大漠狂沙,一望无际,银沙如雪,苍穹辽旷,落日熊熊。
他姐姐画给他的这样一幅壮丽的画卷,他慢慢地欣赏,深深地印进脑海,和其他无数的画卷一起,珍重地收藏,每晚入睡前,他都会从其中抽出一轴来,铺展开,把自己的心与眼镶嵌进去,在恣意畅游中入眠,好梦无穷。
……
燕大太太愁眉不展,以至于手里的桂花茶喝入口中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甜滋味儿。
“听金缎说,那个闵家的三小姐没给姐儿好话,”贡嬷嬷压低着声音在旁接着方才的话往下说,“闵三小姐在书院里就同我们姐儿不大对付,两个人彼此间也没少闹出口角,今儿在闵家,那闵三小姐仗着主人身份没少给我们姐儿下绊子,得亏闵二小姐是个明白人,三言两语化解了去,否则这一趟可真是让姐儿糟心了。”
燕大太太皱起眉头:“一样米养百样人,闵家太太随和开朗,闵二小姐知书达理,怎么就养出了闵三这么个不识大体的姑娘!原想着带梦儿登门做客是去交友散心的,这下子可别起了反效。”
“也还好,”贡嬷嬷连忙宽慰,“那闵二小姐想是因主人家的总要将客人照顾周全,后来叫了我们姐儿说了会子话,方才老奴去姐儿房里送桂花糖,细细瞧了瞧姐儿面色,倒也没有什么,想是被闵二小姐将那些不快给化解了。”
燕大太太这眉才略略舒展开了些:“所以说,这交朋友也是要精挑细选的,同聪明、明理的人结交,既能学着为人处事,又不至于很受委屈,梦儿这孩子就是心眼儿单纯,把什么事都看得太简单,把什么人都看得太表相,极易吃大亏,须得有个成熟些、懂理些的朋友带着,这才能慢慢学起来。我看,不若以后带着梦儿多去几次普济庵罢,上上香、礼礼佛、交交朋友,这心胸才能开阔。”
“太太说得是。”贡嬷嬷深以为然。
燕大太太端过盅子,对着已是半温的桂花茶出了片刻的神,只作随口地问了一句:“老爷还在外书房呢?”
贡嬷嬷面色有些复杂,低着声道:“老爷适才让一枝带话过来,说是同僚请喝酒,已经出门去了,怕是今晚……不能回来。”
燕大太太艰难地将含在嘴里的茶咽下喉去,只觉得苦到胃都抽缩了。
初一十五,是正经夫妻同房的日子,在别人家,哪怕男人再宠妾室,逢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这两天也是要去正妻的房里报道的,更何况今天还是最该团圆的日子。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夫妻之间就变成了这样的呢?从御岛上回来之后?不,不是,要更靠前些,前到什么时候?燕大太太有些混乱起来,她拼命地回想着追溯着和丈夫相处的每一个点点滴滴,他太忙,在家的时候很少,他每天有太多的公务要处理,有太多的应酬要对付,二叔在塞外,生活条件本就艰苦,俸禄寄不回家里;三叔在书院教书,薪酬不少也不多,养活他自己倒是够了;四叔无业,成天游手好闲花钱如流水,老太太那里对他又是有求必应——这么一大家子,全靠他养活,老太太、她、三弟妹,虽然都是商贾人家出身,进门带了大把的陪嫁,可也总不能用这陪嫁来养婆家,让外人知道岂不要笑话燕家的男人。
他一个人,供着一大家子的吃穿花用,撑着一大家子的门面尊严,但凡有燕家人出现的场合,哪个官家敢不礼让三分?他是燕家一族头一个出仕做官的人,这些人的礼让不是看着燕家宗族的面子,燕家宗族算什么?不是种地的就是读书不成的,那些世代为官世代清贵的人家哪里会把你燕家这样的宗族放在眼里!人家看的,是他这个人,仅仅是他燕子恪这个人!
所以他太忙了啊,要为朝廷效力,要养家糊口,要交际应酬,要揣摩圣意防范小人,每日里回来再晚也还要看一会子书才睡……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把精力投放在内宅,内宅本就是女人的领地,是女人唯一拥有权力的地方,他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极少插手她对内宅的管理和安排,让她在下人的心里建立起了足够的威信,让她人前人后、婆家娘家都风风光光……
可他和她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呢?燕大太太努力地想了很久,不是不多,而是……太过清淡太过自然,竟没有一处能让她铭心刻骨的地方。
燕大太太退而求其次,没有铭心刻骨,那就想一想平淡相处。
他在的时候,她总是希望能和他多说说话,说些什么呢?她喜欢把她今天是怎么孝敬他的爹娘、怎么打理他的内宅、怎么教导他的孩子这些事细细地讲与他听,她需要他的认可,她需要让他知道,她是个好妻子、好媳妇、好母亲,她需要他多在意她一点,她需要让他知道,他离不开她。
他呢?这个时候他会说些什么呢?
燕大太太努力地想,她记得他也同她聊来着,只不过她认为那些只是他随口说过的话,她都没有很往心里记。
他说过什么呢?
她说:“潮哥儿的同窗过生辰,大家商量着比一比谁送的贺礼最好,我便将我陪嫁过来的一架缠枝花果金摆件予了他,足有尺高,把潮哥儿高兴得牙不见眼。”
他说:“太过倚仗金银,易成攀比。最好的未见得便是最贵的,用了心的方能见得诚意。”
这是在夸她吧,夸她用了心,让儿子不至在同窗面前跌了面子。
她说:“春姐儿愈发能干了,近几日让她帮着我打理中馈,丝毫不见错处,原本行事上有些懒散的人,如今也能时刻提着精神好生办事了,前儿采买果蔬的李河家的报账少报了三文钱,都让春姐儿一眼揪了出来,罚了一个月的份例,果是把那些粗心的给震慑住了,这几日再没有报错账的。”
他说:“水至清则无鱼,人亦非无过圣贤。家业大,人口多,治理之要不在严苛到眼中不容沙,而在善于利用众人之长处,规避众人之短处,长短互补,环环相扣,交错有序,通力协作。掌权者更应和光同尘、与时舒卷,于人,有宽恕之量,于谤,有忍辱之量,于忠言,有虚受之量,于万事,有容纳之量。惊春身为女子,宜柔不宜刚,宜宽不宜隘,刚极必折,隘则生戾,既失了大气,又失了人心。”
说得多有道理啊,次日她便带女儿去了寺里上香,请了尊菩萨让女儿供在自己房里,向佛念经,能排解戾气,平和心神,传出去还能博个善名。
她说:“波哥儿总想着同他几个朋友出远门去玩耍,实是不知天高地厚,外面危险重重,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怎知晓人世险恶,硬是被我强强摁下了。”
他说:“天高地厚,不是窝在金屋玉栋里从书上看出来的,而是用一对肉眼一双肉脚丈量出来的,老鹰教小鹰飞,亦不是牵着拽着驮着,而是直接将小鹰从窝里丢下万丈崖去。惊波已到了独自承当风险的年纪,当适时放他去飞一飞。”
她听了他的话,于是同意儿子出门去玩,给他配了二十名壮丁、两个马夫、四个贴身小厮、两个厨子甚至两个丫头两个奶娘跟随。
儿子在外玩了一天一宿后安然归来,她觉得儿子真的是长大了,真的是,会飞了。
第164章 他说 他那样说,她这样说。
燕大太太说的最多的,是他们的小女儿燕惊梦,她说她生在恶月里着实该人疼,说她喜恶分明单纯活泼明朗可爱,说她自小练舞吃了多少苦,坚持到现在不曾放弃是多么的坚强执着,说她穿起这件衣服戴上那件首饰是多么的漂亮耀眼让燕家人颜面有光。
他说:“穷养儿子富养女,穷养富养却都不如教养。惊梦每日回来,我若在家便让她去找我。”
这却怎么行。教养女儿是母亲的职责,哪有让自家的男人插手后宅之事的?“相夫教子”是考量妇德的重要标准,真要让他来教女儿,传出去了还让她怎么有脸出现在人前?
他这话她只听了听便混过去了,再说梦儿也未必喜欢一放课就回家面对着父亲,每日在书院有先生教道理已是足够,何况他前儿又特特从外面请了女通儒进府教习梦儿行止容仪、为人处事。他每日那么忙那么辛苦,孩子上了一天的课也会疲累,回了家还是都歇歇吧,女儿也还是由母亲来言传身教更为合适,因为母女连心啊。
当然,平时除了聊家里的事、聊孩子们,他和她也聊些别的。比如他说:“我朝西北有花丘,四五月间花开遍野,蔚为壮观,几时带你和孩子去看。”
她说:“野生野长的花不如家养的精致,况山高路远,从京都走去那里,怕早已身心疲累,没了多少赏花的心情。依我看不若我们在家设个名花小宴,满花园子里摆上精养的名贵花草,映着假山湖水,也是别有趣味儿的,届时还可将某家、某家和某家的太太小姐们请来,某家太太娘家铺子经营着京都老字号的水粉,最是得用,某家太太父兄经营着药材生意,上好的百年老参答应了可最低价让我们买入,某家太太的衣衫一向最惹人注目,我一直都想知道她是从哪家成衣铺子里订做的……”
他说:“适才得友口信,他家中所植数株昙花约将于今夜盛放,吾欲即刻启身前往一观。”
她说:“记得那人所居之处离此甚远,便是这会子就出门往他那里赶,怕也只能看上一眼,又是何必呢?不过是朵花儿。”
他说:“一花一世界,这世界美且新鲜,纵风雨兼程,吾往矣。”
她说:“不若将他的花买上一盆回来,带上银子去罢,一百两可够?”
他笑了:“百两银,买得来花,买不来夜驰百里去看花的心情,更买不来一位会邀我星夜赏花的知交好友。”
她说:“老爷总要顾及身体和安全,明日还要上朝,晚上还要去某大人家赴宴,届时若是精神不济,恐落人口舌,我看不若换身较鲜亮的衣衫登门,也能显出老爷的重视……”
他说:“东海有座孤岛,高六百余米,形如插屏。”
她说:“不能住人的岛,观之想来也无甚趣味。”
他说:“我欲带孩子们出海游历,长些见识。”
她说:“海上风高浪急,实在危险,老爷切莫玩笑,再说京都汇通南北,不必出门也能知天下,何苦让孩子们去冒那样的险。”
他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她说:“某太太家里的锦鲤又大又漂亮。”
他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她说:“某太太家里的假山是上好的太湖石堆起来的,花了不少银子,假山下还挖了一口池塘,不种荷花只养鸳鸯,倒也有些野趣。”
他说:“莫教浮云遮望眼,风物长宜放眼量。”
她说:“我自小生长在京都,跟着父亲母亲四处走访高人能士,好歹也算是见过了世面,偶尔想想,这世界,也不过如此。”
他说:……
她觉得自己夫妻两个还是聊得来的啊,他谈论风景,她就跟着谈论风景,他谈论行程,她就跟着谈论行程,他慨叹世界,她就跟着慨叹世界,她觉得自己已做得足够好了,虽不敢自诩为解语花,但已经很能跟得上他的话题了不是吗?
所以究竟,为什么他还是离得她那样远?
是她太贪心了吗?他同她聊得再多她也是觉得不够。他给了她足够的尊重、自由、权力和主见,每每同与她交好的那些太太们说起来,都搏得一片羡慕,她还有什么不称意的?
燕大太太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小睡了片刻,直到被一阵花香拂醒,睁开眼睛,就见对面炕桌上多了一大捧灿灿的金桂花儿,比窗外的日头还要耀眼。
站在床边的贡嬷嬷一张老脸也笑成了花儿,欣喜又欣慰地低声和仍在懵懂间的燕大太太道:“这是老爷一早从外头回府让人专给太太送进来的,可见老爷对太太……”还是有心的。
燕大太太眉眼一下子绽了开来,比那金桂花儿还要灿烂,趿着鞋子下床,几步便到了炕桌边,端起那捧花儿细细地欣赏,顺便吩咐贡嬷嬷:“去把我收着的那个嵌莲唐草纹纯银花瓶取出来插这花儿,”边说边就手将原本插着这些花儿的那不知是用树根还是竹根雕的简陋花瓶给了旁边的小丫鬟,“把这破东西扔了去吧,没的辱没了这些鲜亮的花儿。”
小丫鬟一行应着接过一行心里头暗赞:不愧是我们太太,盛个最常见最不值钱的桂花儿也要用纯银的花瓶,这才是贵太太的风范,这才叫大气!
小丫鬟出去,换了萝月松云进来给燕大太太梳头更衣,今儿还有一场宴请要赴,除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全家都会去,燕子恪也会去。
燕大太太在房里高高兴兴地梳妆打扮的时候,一枝正站在外墙根儿的垃圾堆旁摇头,他主子用竹根亲手雕的花瓶就这么混在一堆脏臭破败并且散发着酸腐恶味的垃圾里被可笑地丢出了墙外,它甚至没能在他妻子的手里停留够三刹的时间。
如果燕大太太不是只在意那些花哨浮华的东西的话,如果她真正地了解她的丈夫的话,她也许就会发现,这个竹根雕的花瓶上,刻着“赠吾妻芳馨,愿芳龄永享”几个字。
……
今儿要去的,是信国公的府上,信国公府就在崔晞家的对面,两家只隔了一条私巷,据传那位信国公极好养蛇,家里有那么一大片轩馆,里头全是各色各类的蛇,以至于许多客人平日接了他家的宴帖都望而却步,生怕在他家里走着走着路就被哪里冒出的蛇咬上一口。
今儿却都是不得不去了,八月十六,信国公五十整寿,皇上都赐了亲笔题的寿匾,受邀官家哪敢不给这个面子,朝中要员差不多都带了家眷登门祝贺,原本想要在自家设宴的官家也都特特的避开了这一天,将宴请改在了十五或是十七、十八这几天,由于朝中官员众多,信国公府甚至五品下的官都没下帖儿——人实在是太多了,再大的府邸也盛不下啊!
闹闹哄哄地进得门去,小心翼翼地往宴客厅走,许多人悄悄地东张西望,目光多落在路旁的草丛里。
“该把你的蛇带来,”燕七就和燕九少爷道,“说不定还能让它们在这儿交到几个朋友。”
“……”燕九少爷看了眼他姐,“它们太宅,不爱出门。”
“……好吧。”闷骚的弟弟养了一群闷骚的蛇。
信国公家的府院比崔晞家可大得多,尤其是后园子里的那汪人工湖,宽处足有四个足球场大,中央还有小岛,岛上轩馆玲珑,妙处更在于这湖还开出两条水道来,穿绕于整个后花园间,使得进了园门便可上船,乘着船便能将整个后花园游览个遍。
于是热热闹闹地用过午宴、祝过寿之后,年轻人们就都坐不住了,成群结伙地在信国公家人的引领下去了后园,这风和日丽温凉正好的天,愿意乘船游湖的就乘船,愿意铺毡于草坪的就铺毡,左右哪里都是不冷不热,最适合露天里尽情玩乐。
五六七组合再度合体,选择了乘船游园的方案。
“崔四怎么没来?”武玥坐在船舷边兴奋满满,看着燕七耳朵上那对软陶小猫做的耳坠子晃啊晃的,就想起崔晞来。
“有人约了他,”燕七道,约崔晞的人就是雷豫,大部分官家今日都跑到了信国公家来,他却在这日约崔晞去赴他的请,“崔暄倒是来了,要不叫他过来一起?”
武玥:“……”不要随便拉人凑数。
用来游湖的画舫不大也不小,乘三个人就太浪费了,所以五六七三个只得坐在船边的好位置上等,等人上得多了这舫才能开。
等了一阵,见远远走过来花红柳绿一帮人,为首的是燕五姑娘,另还有燕六姑娘和燕八姑娘,以及她们各人的甲乙丙丁各种闺蜜,叽叽喳喳一大团小姑娘,委实养眼又热闹。
燕五姑娘的闺蜜甲倒是眼尖,瞅见五六七这条舫上人正少,连忙伸手一指:“就去那条舫上吧!那舫上没人!”
“我们不是人啊?!”武玥吐槽,看着燕惊梦她就没好心情,陆藕家的陆莲,燕七家的燕惊梦,在武玥五岁那年就已经把她们拉进了黑名单。
燕五姑娘抬眼顺着闺蜜甲的手向着这厢望过来,一眼看见燕七,不由自主地缩了下肩,低声道:“我们去别的画舫吧。”
其余人却道:“就这条吧,这条人最少,旁的画舫上人都快满了,盛不下咱们这些人。”
燕五姑娘还待再说,却被闺蜜们拉着快步往那画舫上赶去,只得抿了嘴不再吱声,上船时也不看燕七,原想着离她远远地坐,却被几个闺蜜推着坐到了燕七旁边去。那几个闺蜜也是知道燕五姑娘素日是很看不惯她这个胖妹妹的,因而故意团团地挤到了燕七旁边,拿眼儿觑着她:“往旁边挪挪可好?我们都没地儿坐了。”
“没地儿坐就换别的船去!”武玥抢在燕七开口前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