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一行人,听完孙传庭所说的这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露出会心的笑意。
回想起此前经历的种种,包括期间所发生的一些变故,对他们这些人而言,绝对是终身难忘的经历。
一个状告河南诸藩的事情,所产生的影响很大,所出现的变动很大,甚至在此期间还出现几次哄抬粮价、布价等事,甚至还险些闹出一些民变,不过最后都被他们扛下来了,期间的酸甜苦辣,唯有他们最为清楚。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孙传庭话锋一转,看向陈子龙等一众人,神情严肃道:“即便最后我河南各府州县,能多出数百万亩的官田,可是国朝所征赋税,就真能悉数征足吗?
此事旁人或许不知,你们在赈灾行署,应该对各地的情况了解更深吧?
为何我河南境内,一旦出现灾情,不管是水灾,亦或是旱灾、蝗灾、地震等事,都会出现大批的灾民?
根源是什么,诸君有没有想过?”
嗯?
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一行人,眉头微蹙起来,相视一眼,显然对孙传庭所说的这些,都有着各自的想法。
“禀巡抚,地方上的苛捐杂税,是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源之一。”
陈子龙沉吟片刻,上前说道:“尽管巡抚自赴任河南以来,就一直紧抓此事,可这一现象却屡禁不止。
地方的一些官员,勾结地方上的人,通过各种手段来盘剥百姓,倘若年景好一些,那情况还不算明显。
一旦出现灾情,那问题就严重了。
就像火耗这件事情,错非朝廷重铸新制钱,收回地方所辖铸币职权,使得我河南境内的情况,相较于先前好上不少,只怕现阶段河南各府州县,就遭遇的这等旱情啊,不知还会拖垮多少百姓。”
夏允彝紧随其后道:“除了上述这一情况,还有一项问题很严峻,那就是人丁税的广泛收缴。
对于那些名下土地少,或者干脆就没有土地的群体来说,所生子嗣越多,那所缴纳的人丁税就越多。
学生此前在归德府任职期间,就发现不少地方,有着骇人听闻的溺婴现象,男婴尚且能存活下来,可是女婴……”
说着,夏允彝说不下去了。
在这个吃人的世道下,对于底层群体而言,永远是最没有人权可言的,根源很简单,对权贵来说,他们的眼里就没这些人。
看着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一行人,所流露出的神态,孙传庭觉得是时候,将摊丁入亩的事情,通过眼前这些通过考验的群体,来逐步的在河南境内试行起来。
从崇祯皇帝特设内务府,将赈灾公署、廉政公署转隶到内务府名下,这也使得各地的赈灾行署,所聚拢的那批年轻读书人和生员,都拥有了能向上晋升的希望。
尽管每年通过各地赈灾行署,所擢授的官员规模很少,可是能以此迈进大明官场,这让很多人是心动的。
最为直观的一种现象,即过去所聚大批读书人,有不少吃不了基层的苦,最终选择离开赈灾行署,可是内务府之事传扬开后,不少都重回各地赈灾行署,他们所求即想通过赈灾行署来当跳板,继而能迈进大明官场。
毕竟大明科举的竞争太激烈了。
有太多的读书人,寒窗苦读十余载,甚至数十载,都没有通过科举考试,最终浑浑噩噩的度日。
“卧子(陈子龙表字),你来将‘摊丁入亩’的细则,发放给诸君一阅。”孙传庭看向陈子龙,拿出一摞珍藏很久的公函,开口道。
“想要解决河南治下的赋税问题,我等必须做些事情,能够切实改变现有赋役制度所存的弊政,让国朝能增加税收,同时能减轻底层百姓的负担。
这件事情,是天子先前对本抚言明的。
有序推动赋税的谋改,是天子一直想做之事,你们都是天子青睐的俊才,本抚希望诸君能与某携手,在河南做些利国利民之事,哪怕此事会背负骂名,也希望诸君能够勠力同心,将此良政推行起来。”
正堂内安静极了。
仅仅是通过所听到的字面意思,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一行人,就知晓孙传庭所说的事情,必然是牵扯层面很多的大事。
所涉及的必然是人丁税,甚至还会牵扯到鱼鳞册和田赋,不过他们之中的不少人,心底不知为何都生出很强的斗志。
能让天子极为重视的事情,倘若他们能在河南治下各府州县,跟随着河南巡抚孙传庭,将此事做好的话,那必然会得到天子的重视,如此他们说不定就能见到天子,甚至能得到相应的擢升,继而在河南这边能肩负起更重的职责。
第六章 礼法之争
矛盾,是当前大明表现最为突出的,涉及政治、军事、经济、税法、文化等各个领域,都存在着大大小小的矛盾。
在上述这般多的矛盾中,所牵扯最多的就是阶层引发的,除了皇帝以外,还有文官、宗藩、勋戚、武将、士绅、读书人、商贾等各个阶层,每个大阶层,都有着他们各自的诉求和利益,而在这些大阶层之下,还存在着诸多小群体,这又让诉求和利益进一步细化,由此引发很多矛盾。
过去的大明,遭遇战争、灾情、腐败等多维度的外因影响,使得想有效整顿弊政,总会被迫中止或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