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 新仇与旧怨

  要知道这件天衍四象混常神砂虽然聚拢时不过是一枚拇指肚大小的宝珠而已，但实际上却是用了三百六十五万粒天衍神砂共同炼就，分合由心、变化如意，初时若水只是将其化成百丈长短星沙长河，在四下的江水里横扫了一番，见并未找出神秘偷袭者的藏身所在，而那古怪琴声却越来越厉害，引得自己法力波动越来越乱，实在不容再耽搁下去，因此便直接咬破舌尖，将一小口精血喷在宝砂之上，顿时将那天衍四象混常神砂化作一片数量以千万计的无边沙海，以若水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呈螺旋状疯狂的往四面扩散过去。
  虽然江心水眼中的空间极大，但天衍四象混常神砂扩散的幅度也同样异常惊人，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蔓延了数十里方圆的空间，而且还在急速的扩张当中，凡属这些金、蓝两色的宝砂光华所及之处，瞬时间内就会变成一片沙海，风吹不透、水泼不进，密实无比，若水有足够的自信，不拘那偷袭者用的是多么神妙的隐身法儿，遇上这件九阶重宝也肯定要被抓住痛脚。
  果然不出若水预料，天衍四象混常神砂这一下变化，笼罩范围极大不说，威力还猛恶非常，当下惹得又一声惊咦从虚空中传出，紧接着琴声立时歇止，而距离天衍四象混常神砂最外围尚有百丈之遥的一处江水之中，忽然像是表面上有一层薄纱被人掀开了一样，突然间便凭空冒出一个人来，白发高冠，身上穿一袭淡青色长衫，右手正往空中一招，将一枚小小的画轴收在了手中，左手中则怀抱着一具碧绿古琴，正放出阵阵清光将江水隔开，同时又有七道异彩光华从琴弦上飞射而起，交织成一片光网，将无穷金蓝星沙勉力挡在一边，暂时前进不得。
  “呀，这老头子好生面善！”若水一见天衍四象混常神砂发威之后果然自江水中将偷袭者逼出来，顿时大喜过望，正要加把力气消灭敌人，怎料抬眼一看，那现出身形的老家伙却不似自己先前猜想的那样，是什么天龙教、黑手军团伏下的玩家高手，而是一个十分面善的npc老头，颇让自忖料事如神的若水有些郁闷。
  郁闷归郁闷、面熟归面熟，但是当若水从脑海中检索出关于这npc老头的资料，想起这老熟人的身份之后，一股恨意却是凭空自胸中升起，因此他非但不曾收力住手，反而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老东西，三爷可找到机会报仇鸟！”，说罢，便也不管那npc老头满面笑容的做出停手的姿态，直接调动元婴之力，将天衍四象混常神砂威力催至七成上下，然后激发了出去。
  霎时间，便见那金蓝两色星沙如同扑天怒潮也似不住往老头子身形所立处撞去，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自强行突破了那老头用七色琴弦光华布下的防御，一举冲到了其身前，眼看着就要一举将其吞没。
  “好狠的小家伙，都看见我老人家出来了，居然还下如此狠手？”那老头子本来只是想试探试探若水如今的实力而已，故此才几次三番出手偷袭，虽然手段怪异，下手极狠，但是以他本身的实力来却，还是留情又留情了。但谁料到若水这个许久未曾会面的小子非但已经坐拥两件九阶至宝、三口厉害飞剑，而且出手与那npc老头完全不同，根本不留半分情面，明明已经瞧出来人是谁，也并没有什么恶意，却还不依不饶的继续催动法宝杀将过来，委实让那老头子也有些难以招架，当下只好施展出平生本事，将右手中的画卷笼入袖中，取而代之的则是拔自腰后的一杆尺许长秃笔，然后伸手在身前的虚空中刷刷点点，轻描淡写的划了几笔。
  休看那老头面对天衍四象混常神砂铺天盖地的攻击，只是划出浑然不着头脑的几笔，但效果也真是立竿见影，那秃笔的笔锋未落，大片大片的金蓝两色神砂之前已然凭空涌出了一股股弥漫的黑雾，雾中出现一张血盆巨口来，红口白牙，阔有数丈，完全张开后真不比城门小上多少，口中更似有无边吸力，甫一张开，便自摄起大片天衍四象混常神砂，彷佛长鲸吸水一般往口中吞去，也不知道将那些威力无穷的天衍神砂转到什么地方去了，而且其吞噬的速度竟然比神砂扩散的速度还要快上数倍。
  本来遇到如此状况，若水应当立刻想办法加强对法宝的控制，直接将天衍四象混常神砂收回才是，但若水这会儿嘴角却是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假意呼喝了几声，加强了些许法力，但实际上却对神砂根本不管不顾，任凭那张巨口将涌到npc老头身前的所有神砂都吞了个干干净净。
  “哈哈哈哈，狠心小子，我老人家的手段还算过得去吧？”施法收了若水的天衍四象混常神砂，挫败了这小子反击自己的狠招儿，虽然略带以大欺小之嫌，但那npc老头也不禁有些得意，随手将秃笔收起，左手中怀抱着的古琴也被其变得极小，纳入了腰畔的袋子里，这位老人家正摇头晃脑，打算一纵身形，去到若水身边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尊师重道的臭小子时，却猛见若水脸上露出古怪之极的笑容，双手结成一道法诀，往身外打将出来。
  那npc老头顿时感觉大事不妙，慌忙运起法力，准备去镇压那正被他用一种独门法术摄入卷轴之中的天衍四象混常神砂，但他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不妙，却哪里还来得及补救？当下只见其袖中金蓝二色宝光一闪，无穷天衍神砂已经彻底撑爆了他藏在袖子里的一支卷轴，从其淡青色的长衫中爆散出来，将npc老头整个人都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沙海之中。
  眼见这一下奸计得逞，若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得意，捧腹狂笑了起来。
  原来那被若水暗算的老头子实在是位了不起的地仙高人，而且法力之高，也真不比天仙逊色多少，所以才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匆匆收了若水的天衍四象混常神砂。
  但此宝既然是异派中出名厉害的一种神砂，又经若水费尽千辛万苦炼成，自然威力不同凡俗，怎会如先前那般容易就被收走、镇压？故此这实乃是若水设下的一个圈套，虽然看起来那些天衍四象混常神砂都被黑雾中的巨口全部吞下了，但实际上若水早就暗中在被吞噬的神砂里伏下法力，然后趁那npc老头疏忽大意，认为自己没有办法将其威力全部发挥出来之际猛一催动，果然立刻破去了对方法术，将其整个人都陷入了沙海之中。
  不过若水虽然靠着npc老头对自己的小觑而坑了他一把，但那人法力实是太过高强，虽然被神砂罩身，大丢了面子，但也极快的施展法术护住了自己的身子。就算若水全力以赴，最多也就会被刮伤点皮肤而已，更何况此时若水匆忙施为，神砂威力也尚未用足？因此几乎就在神砂临体的一瞬间，那老家伙便立刻隔开了天衍四象混常神砂，同时将身化成一道清冷的长虹直冲出沙海，那么厉害的天衍神砂，竟然连稍作阻拦都做不到。
  若水对此早有预料，故此也不为己甚，只是嘿嘿一笑，伸手将天衍四象混常神砂依旧化为一枚宝珠召回，纳入怀中，然后便板起脸来，望着那由长虹变化回人形，气势汹汹找自己兴师问罪而来的npc老头。
  “噗、噗、噗！”那老子飞到若水近前，先将口中几口沙子吐了个干净，有意拂了拂身上已经破了许多洞眼的青色长衫，这才暴跳如雷的指着若水骂道：“我把你个臭小子！居然如此作弄我老人家，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你一顿，我老人家也妄活了几百载岁月！”说罢，捋了捋袖子就准备动手揍人了。
  不过若水是何等样人，怎会被他轻易就吓住，当下见这npc老头故意在自己面前吐沙骂人，显摆被神砂刮破的衣服，做出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心中早知其用意，故此只是将白眼一翻，反问了一句道：“作弄？到底是谁先不管不问、以大欺小，藏在暗地里鬼鬼祟祟的偷袭一个晚辈的？被打了也活该！”
  面对那npc老头貌似怒火中烧的质询，丝毫不惧的若水一点不客气的一句话，立马就将那无良老头准备鱼贯而出的责骂给噎回了腹中，不但怒火全消，脸上还不好意思的露出了一丝讪笑，眼光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飘了过去，却是有些不敢注视若水的眼神，后来见若水瞪得他狠了，干脆就将头一低，用法力修补起自己长衫上的洞眼来。
  这npc老头不是旁人，正是当初若水在金陵城遇到过三次的npc，一位号为四绝仙人的异人。
  此人虽然出没于金陵城外的低级地图，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个等级绝高的隐藏boss，虽然不在大道一百零八个两百五十级以上的绝顶高人之列，但也自不遑多让。尤其痴迷琴棋书画四艺，甚至花了几百年功夫，将这文人四艺与法术结合在一起，创出四门惊世骇俗、震古烁今的怪异法术来，乃是大道中独树一帜的妙法，故而被天下修道之人尊称为四绝仙人，名号响亮之极，以至于其根脚如何、真实姓名究竟为何，反而无人知晓，甚至连见过这位名动天下的奇人真面目的人也是极少。
  若水却是机缘巧合之下，与这四绝仙人打过好几次交道，又从离火神君、想飞、三祖寺的方丈大师等人处知晓了他的一些事迹，方才晓得这位性情多变，古怪十分的npc老头实是大道中一位了不起的高人，有着一身移山倒海，捉月拿星的超凡法力。
  而且真要说起来，此人与若水还有半师之缘，想当初若水就是在金陵城外得了这位四绝仙人的指点，才掌握了最基础的控火之能，同时又学成了丹青妙术，得力不少，说他是若水的半个老师，实在一点也不为过。
  但若水之所以一见此人便恨得牙根直痒痒，甚至设下诡计阴了老头一把，说话的口气还那么冲，也正是因为这半师之缘的关系。
  此事最初缘起于彼时四绝仙人曾让若水去收集千年赤松之木制墨，结果骗他出了不少苦力不说，最后给若水的任务奖励还是一张绘有奇丑女子的伪装卷轴，能让若水变成一个能让任何正常男人一见之下就呕吐不止的超级丑女，差点没把若水给怄死。更离谱的是，这老东西在传授丹青妙术的时候还有意没把条件说明白，在传授了法术之后从若水的口袋里偷偷摸摸划拉走了一万两黄金，直接干掉了水水同学当时一半还多的身家——要不是当时四绝仙人溜得快，只怕当时痛失重金的若水就要和他老人家玩命了。
  要知道，游戏初期时候的一万两黄金和如今的一万两黄金相差何止十倍？绝对是一笔能让任何人都永远铭记于心的巨大财富。
  如此“深仇大恨”，若水自然是一直都记忆深刻，以至于今日再度相逢，若水在明明已经瞧见四绝仙人面容的情况下依旧不肯停手，继续催动天衍四象混常神砂毫不留情的打了过去——本来嘛，就算不为了这老头不声不响、几次三番的偷袭自己，光凭着当日的旧怨，若水也不会跟他客气，总要是先打了再说。
  再说了，四绝仙人怎么说也是若水的老熟人了，根据若水肚子里的龌龊心思猜想，只要自己真能弄得他灰头土脸，估计这老家伙也没脸回头来找若水算账，实实在在的是打了也白打，不打白不打。
  既然打了也白打，不打白不打，那么干嘛不打他一顿泄愤？故而若水下手才会毫不容情，唯一令他觉得有些可惜的是，四绝仙人到底不愧是前辈真仙，大道中数得着的boss级老怪，比各大门派长老高手还要牛叉一点的人物，那天衍四象混常神砂虽然厉害，自己的诡计也从中起了一定作用，但到底未能真的叫他吃上什么苦头，甚至连他后来嘴中吐出的几口沙子，都应当是四绝仙人故意咬在嘴中，打算事后栽赃一把的。
  “幸好自己抢先用四绝仙人以大欺小，暗中偷袭自己反被自己打了的事情堵住老头的嘴，不让他有发飙的机会，不然的话，这老头子还指不定想怎么讹三爷我一下呢！”若水心中暗自想到，眼神不免颇为不善的在四绝仙人的老脸上扫了几下，却见这位前辈真仙讪笑了一阵之后，终于重新找到了说辞，冲着若水咧开了嘴巴，笑眯眯的说道：“小家伙说话不当人子，我老人家何等身份，怎会偷袭于你？不过是偶然在这江中相遇，想起许久未见，想试探试探小家伙的本事而已……”
  四绝仙人说两人是在江中偶遇，若水自是不肯相信，天龙教的人是偶遇，黑手军团的人也是偶遇，要是连四绝仙人的出现都是偶遇的话，那天下的偶遇未免也太多了点吧？这npc老头久居长江边，此来十九也是为了这丹元抱一真人尸解陵墓之事，如此推算的话，天龙教不过是打头阵的鸣蝉而已，嚣张跋扈的王者风与鬼鬼祟祟的若水分别是螳螂与黄雀，唯有四绝仙人，才应该算是真正的猎人呀！果然老谋深算，不同凡响。
  但是四绝仙人彷佛并不觉得自己的出现有什么问题，此时的他正在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若水一番，然后便挤眉弄眼、啧啧有声的说道：“啧啧，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小子法力当真是一日千里，手头的法宝更是厉害的连我老人家都吃了亏，只是怎得不待在离火老儿门下好好学艺，转去学了别派法术，居然学的还是连我老人家都未曾见过的怪异法术，奇了，我老人家难道真是空活了几百岁，连如今世上多了一脉五行兼通的奇妙道法都不知晓？”
  这四绝仙人的眼力果然非俗，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若水看了个通透，不过爱面子的性格大概是老家伙们的通病吧，非要说自己被若水弄得灰头土脸只是因为天衍四象混常神砂本身神妙而已，这才叫肉都拦在锅里了，偏偏还剩下一张嘴硬。
  “哼，废话少说，先把三爷的一万两黄金还来再说！”若水却是不肯和这老头嬉皮笑脸，而是板着脸将他衣服揪住，活像是在公交车上逮住个三只手一样，把空着的左手摊开在他面前，义愤填膺的说道：“弄个破烂卷轴给我当任务奖励也就算了，又骗了三爷我一万两黄金，今天居然还几次三番要置我于死地？不行，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三爷非得叫你把这笔钱吐出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