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观海一怔,恍然!
他真是闲散日子过太久了,反不如柏二太太这般内宅妇人看得明白。
尉迟圭如今名头好听,金光侯。
可尉迟家不比许家,全靠他一人撑着。若他成了个空头侯爷,金光侯府还能有什么作为?
他要主动找皇上要事情做,皇上现成的理由打发他。
不急,先去成了亲再说。
可真要是闲上大半年,什么黄花菜都凉了。
若他定在二月里成亲,象卫绩那些交好的将领,都能有借口在京城等一等。
这些青年有功的将领留着不走,就是一股朝中无法忽视的力量。
到时给他们,给尉迟圭的安置都能好些。
否则真要是散到了地方,皇上直接下了圣旨,难道大家还能一道一道的驳回去?
所以尉迟圭要提前成亲,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代表他这一拔青年将领的集体利益。
郭乃安也是看出如此,才会由着尉迟圭胡闹。
否则他这么一大把年纪,如果尉迟圭干得事实在不靠谱,他再怎样也不会帮他胡来。
许观海明白过来,心中气也消了七八分。
还想着跟成安公主再解释解释,谁知成安公主也悟了。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只要他准备的嫁衣凤冠好看,二月就二月!”
到底是宫廷出身,成安公主别的不会,对于权利却天生的嗅觉灵敏。
女婿位高权重,她女儿就不会受憋屈。
否则为了臭要面子,丢了大权,那才是傻子。
既然全家达成一致,就彻底忙活开来了。
如果要在二月里成亲,这个年大家都别想安生过了,要准备的事情太多。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次日的小定。
可喜一早便天光放晴,金光侯请了大媒郭乃安,携母亲和姐弟们,如约而至。
还有精挑细选的两百四十个士兵,个个高大魁梧,相貌周正,两人一对,抬了整整一百二十提的礼物上门。
热闹得好比人家成亲。
许云梨很是妒忌,酸溜溜的说,“也没见什么好东西,净是些猪牛羊鸡,连一坛子酒都好意思算一提。”
呵呵。
许云槿启唇,只用三个字就把她打败,“你没有。”
小定礼本来就只是个意思而已,许家没有设定这个,尉迟圭就按乡下规矩来办了。
不过丰盛了数倍而已。
但因为东西并不金贵,也不至于招御史弹赅他铺张浪费。
但在百姓心目中,这意义又大不相同了。
只觉金光侯实在是他们穷人的榜样。
穷人家上门送小定,譬如花馍,凑一提,有一百个堆起来就很体面了。
可金光侯凑了整整一打,十二提,一千二百个。
穷人家送鱼,两条足矣。
金光侯送大鱼,整整两百条。
好些老人家指着那些扛着鸡鸭鱼肉,过去送礼的士兵,拿拐棍指着儿孙教训。
“你们几时也能跟金光侯一般,出人头地,也让你们老子娘,阿爷阿奶有这番体面?”
“说来往前数十年,尉迟侯爷不也是个乡下小子?还没你们这般托生在京城这般好命哩。”
“瞧瞧人家如今,再瞧瞧你们,不羞愧么?”
……
金光侯没想到,竟用实际行动给京城百姓上了励志一课。
男人当学金光侯,娶妻当娶许升平!
随着百姓议论纷纷,就连原先瞧不起尉迟圭这般乡下作派的官宦名门,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百姓心中有杆秤。
尉迟圭是怎么从一个小兵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全天下的人都看在眼里。
他就是出身贫寒,他就是个乡下小子,那又怎么了?
也正因如此,他的成功才显得格外可贵。
说他祖上当过侯爷,可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人家早败落得都去放羊种田了。
即便在这样的条件下,人家还能翻身复起,这样的顽强,这样的斗志,不值得夸奖么?
那些躺在祖先功劳簿上的富家子弟,又有几个能比得上他?
说人家的礼物俗,你倒是有本事,也凭自己双手,整一份这样的俗礼出来呀?
这一日,不知有多少少年郎,被金光侯的一份小定礼,激起了雄心壮志。
却也不知有多少人,目光阴沉。
端王府。
宅院深深深似海,尤其身处内宅,便不大可能看到这种热闹。但总有好打听的丫鬟婆子,把消息带进来。
“……如今京城百姓都快传遍了,大家还等着瞧,金光侯大定成亲时,要整出怎样的风光热闹呢!”
白秋月穿着件洋红的家常小袄,盘腿坐在炕上,一面做着针线,一面笑听着丫鬟们喜笑颜开的复述着不知转了几手的消息。只有头上一枝轻轻摇动的小步摇,显出身份。
“我看你们呀,也快留不住了。眼见人家好姻缘,可是动心了吧?”
“王妃又来打趣我们……”
“下去!”
忽地,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象一盆凉水,浇熄了这里的热闹喜庆。
丫鬟们噤若寒蝉,鱼贯退下。
从前没进王府前,总以为王妃娘娘是个乡下出身,怕有些小肚鸡肠,不好相与。
没想到相处下来,却是性子和善,宽厚温婉,又明理公允,极得人心。
反倒是人人以为好相处的端王萧越,远没有他从前表现出来的开朗大方。
也不是说他不好,但只要不在外人跟前,自家王爷总显得比较阴郁沉闷。
所以在白秋月跟前,丫鬟们还敢说笑几句,萧越一发话,大家都退散了。
尤其今日,心情似乎格外不好。
人一走,萧越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白秋月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放下手中针线,温声问,“怎么了?”
萧越垂眸,她做的是一件单层皮坎肩。
没有任何花饰纹路,显然是男式,看大小显然不是给他的。
白秋月坦然迎着他的眼睛,“这是给小弟准备的,开春他也要下场了,若能得中,也是你的助力。”
萧越冷哼起来,“分明你家就放着尊大佛,为何还要等他?”
太久了,他等不起,也不想等。
白秋月无奈,“父亲那里,我是说不上话的……”
“你又没说,如何知道说不上?怎么说,你都是白家的嫡长女,你真要有心,他会半点不顾念父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