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盛大体面,连邹大太太看了都眼红,跟颜真小声嘀咕,“当初你们成亲,也不见他这般上心。”
颜真又好气又好笑,“我们成亲时,他跟二妹妹还八字没一撇呢。若这般上心,您敢收?”
邹大太太给噎得无话可说,讪讪的招呼客人去了。
颜真笑着摇头。
她这个太婆婆,虽爱唧歪了些,倒也不难对付。
难的是樊玉婵。
跟尹二奶奶这么个拎不清的婆婆夹裹在一起,只怕日子不好过了。
果然,许樵洞房当晚,宾客散去之后,尹二奶奶就作起夭来了。
非叫新媳妇去给她端洗脚水,以示孝敬。
“……要说二少奶奶也是绝,拦着二少爷不许吵闹,当下就去了。去了便问,不知二奶奶平日里是怎么服侍二太太的,请二奶奶带她去做个示范,她好跟着学了,再回来伺候二奶奶。可把二奶奶堵得哟,又羞又气。后是二太太听说,打发人来解了围,才平息这场风波。”
听着丫鬟打听来八卦,许松拍床大笑,“二婶真是……真是,我也没话说了。”
“没话说就别说!”
颜真拿块糕塞他嘴里,“赶紧收拾了过去,一会儿拜亲戚时你给我收敛着些,敢失态我回来罚你抄书!”
许松忍笑,“那,那你让我笑够了再走。噗哈哈哈,这二弟妹,也是个人才!”
颜真看得直摇头。
不过樊玉婵有此一举,倒是不错。
起码以后,不会被婆婆随意欺负了。
樊玉婵微红着脸,悄悄抿着嘴,跟一早来看她的许惜颜说。
“我出嫁前,爷爷跟我说,不管娘让我干什么,都叫我听着。只许家规矩我不晓得,凡事都请婆婆辛苦,多教教我。”
很好。
许惜颜从来不是个愚孝之人,也不会劝人愚孝。
“你跟她处得来,就多相处。若处不来,只管去祖母跟前呆着。或去大嫂子那里,或来我们姐妹这里,都使得。”
许樵感激道,“有二妹妹这话,我——”
可许惜颜望着他,正色道,“二哥哥是要做正经事的人,别成日里往后院里掺合。只要你心思放正,不受人挑唆,二嫂子就不会受人欺负。”
许樵一怔,谁知樊玉婵也道,“我出嫁前,爷爷也是这么说的。叫我不要凡事都找你,你也别管太多。我到底是新媳妇,婆婆不喜,也是常事。你要为此跟婆婆成日吵闹,人家不还得说我挑唆你们母子不和么?
爷爷还说,许家门风好,长辈姐妹们大都和气明理,纵有些小小矛盾,也比旁人家好过太多。再说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呢,纵偶尔受点委屈,又有什么?只要你争气,我就不愁没好日子过。”
这也正是许惜颜想说的话。
并不是说男人就可以甩手不管家务事,而是要把握好这个度。
若管得太多太细,只会让矛盾更多。
有些事,就算他不管,长辈们未必想不到。
果然,回头去给长辈见礼,许遂就当众发话。
“既然都是有孙媳妇的人了,也该教她们分担些家计了。”
邹大太太一愣。
这,这岂不是要分她的权?
可许遂笑看着她,“你不成日跟我说,管家管得累得慌么?咱们也渐渐上年纪了,有些事该放手,就放手给年轻人去干吧,咱们也享享清福。你早说想去京郊泡泡温泉,吃吃素斋。回头抽个空儿,我陪你去。”
哎哟哟。
邹大太太这张老脸啊,也不知道是该红上一红,还是该恼上一恼。
若许遂只夺她的掌家之权,她定是不乐意的。可如今话里的意思,却是老夫妻出去过过二人世界,那,那她还是很愿意的。
许太夫人和蔼笑道,“早该如此了。管家三年狗也嫌,从前我也当过家,知道当家的艰难。任你做成朵花呢,总有人不满意。所以这一接了媳妇进门,我就忙不迭的撂挑子了。倒是大太太比我能干,肯操心,一直累了这么多年。瞧瞧你如今,也有白头发了,该歇歇了。先分些不大要紧的,给她们练着手,要紧的慢慢教着就是。你也抽空保养保养身子,日后好享儿孙福。”
这话说得体贴。
邹大太太都禁不住眼窝一热,真心实意道了谢,“老太太疼媳妇,媳妇心里是知道的。”
于是,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邹大太太同意分权了。
答应回头就交几桩家事,给颜真和樊玉婵打理。
许樵松了口气。
媳妇有了正经事做,他娘就不好成日去烦她了。
至于为何会跳过赵大奶奶和尹二奶奶,算了吧,这两个媳妇接进来这么多年,是个什么品性,长辈们早看清了。她们能管好自家院里那一摊子事,就不错了。
赵大奶奶本也不是爱管事的性子,还乐得跳开她了。
可尹二奶奶略有些不服,她瞧出来了,这是一家子合着伙儿要护着樊玉婵,打她的脸呢。
谁知才起个头儿,表示她也很愿意为家里分忧,柏二太太就冷不丁丢出一句。
“你趁着年下亲戚走动多,也给侄女儿相看相看。既接来了,就好生照应着,别误了人家花期。”
尹二奶奶顿时被堵回去了。
她把娘家庶出侄女,尹秀莲接了来,原是打算给儿子做平妻的,谁知被婆婆堵死了这条路。
如今这侄女儿搁在手上,倒成了个烫手山芋。
自尹二奶奶能干明理的大哥过世之后,家里子侄不争气,尹家眼看着就江河日下了。
一个庶出姑娘,哪里寻得到好出路?
说句真心话,还不如许家五房的闺女呢。
仗着许家新封国公府的势,他们到底把之前两桩许云樱没看上的亲事,都说成了。
许桂顺顺当当跟那个世家子订了亲,许云枣也说成了寒门举子。
就尹秀莲这般,高不成低不就,眼看就要砸在手里了。
要不是担心太丢脸,尹二奶奶真是想把人打发回去得了。如今要她说亲,往哪处说呢?
瞧着母亲碰壁,许樵有些不忍心了。
才想开口,蓦地想起二妹妹方才的话,又忍了回去。
这内宅之事他也别管了,让尹二奶奶先自去撞几回南墙。回头知道难处,肯开口求人了才知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