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许观海醒来,却见成安公主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光看着他,还难得娇羞一回的,扭头走了。
许观海一个激灵,顿时捂着头疼的脑袋,去找女儿了。
最后的记忆,断篇还是在女儿跟前的。
至于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许惜颜神色淡淡,“父亲也没说什么,只说当年对母亲其实也没那么厌恶。相反,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还是惊艳到了的。说您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漂亮活泼有朝气,象盛夏阳光一样的小姑娘。而后来发生的一些事,也不全是母亲的错,只是当时情势使然罢了。
且这些年的驸马,您实在是享了母亲带来的福气。于她,只有感激,再没有怨恨。对我,就更没有恶意了。
只是当时弟弟的突然夭折,让您很是自责,觉得没尽到当父亲的责任。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母亲,怎么面对我。那几年才放任自己,假装忽视我们。
后来有机会教我念书,您其实是很高兴的。也是为了弥补我,所以您不肯教弟妹,只教我一个。便如今,也只指点弟妹的学问,却只肯教我一个。”
这,这还叫没说什么?
许观海捂脸,觉得他再也无脸见人了。
可这些掏心窝子的话,真的不是旁人能编出来的。全是他自己心中所想,也肯定是他自己所说的。
许惜颜道,“父亲放心,昨晚弟弟们去送金光侯,这些话只有我和母亲听见。其实挺好的,您早该对我们,尤其是对母亲说了。”
可这些话,他尤其不想跟成安公主说呀!
怪不得方才那蠢媳妇那么看他。
不行,他得回许家去,起码这几天再不来公主府了。
可许惜颜在他要落荒而逃时,道了句,“父亲要是酒醒了,赶紧去衙门里当差吧。”
许观海心头一跳,“可是出事了?”
他在鸿胪寺的差使,算是可有可无。女儿突然提醒,必是出事了。
许惜颜依旧神色如常,“一点小事。”
哦,许观海安心了。
可一点小事,值得女儿提醒?
赶紧收拾了出门,等他赶到鸿胪寺,却见一向清闲的衙门,难得齐聚一堂,忙得那叫一个兵荒马乱。
鸿胪寺卿,同为皇亲国戚的卢霄卢老大人,一看到他来,顿时眼前一亮。
“许探花,许驸马!来来来,你快帮着参详一下,这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案子,出什么事了?
“哎呀呀,你这是哪里过的神仙日子,怎么这么大的事还不知道?”
“哦哦哦,对了,听说你家昨晚宴请金光侯。这倒好,你二人俱躲过一劫。”
“是那北边草原上来的部落族长,哈萨尔死了!”
许观海一惊,还没来得及问他家不过请尉迟圭吃个饭,怎么就闹得人尽皆知?已经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了。
哈萨尔是求亲来的,原本还想把敏惠长公主给重新迎娶回去,好继承汗王之位。在被大齐君臣拒绝之后,本来已经没戏唱了。
可他突然死在大齐,事情就不一样了。
“那他怎么死的?”
卢霄道,“昨晚在酒楼里用过饭后,便死得不明不白。皇上限期咱们一日之内,必须破案,否则你我都要罢官不说,还要将宝庆郡主嫁到草原上去!”
这又关宝庆郡主什么事?
卢霄一手掩嘴,压低了声音,“因为昨晚的酒宴,原是八皇子安排的。其实也不关他的事,不过是顺着那帮人的要求,给指了个地方而已,可如今就赖上他了。昨晚人死了之后,草原上来的那帮人大怒,皇上也发了火。要求必须给人一个交待,否则就叫八皇子自家把女儿赔给——”
他话音未落,八皇子满眼血丝,眼窝青黑,面色疲惫的来了。
自昨晚得知消息,他就一夜未眠。
八皇子妃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这么大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宝庆郡主倒是个体贴懂事的好孩子,还忍着眼泪告诉爹娘,要实在不行,她嫁就嫁了吧。
可孩子越懂事,当爹娘的越发受不住。
他们夫妻就只一个嫡女,这是在挖他们的心头肉啊!
八皇子暗暗立誓,就拼着这个皇子不做,贬为庶民,他也不要女儿嫁到草原上去。
真当他傻么?
分明是高家和三皇子背后捣的鬼!
眼看哈萨尔求亲无门,怕失了北方草原的人心。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勾结,竟弄死了哈萨尔。想要逼嫁一个皇女过去,平息事态,交换利益。
是以出事之后,高贤妃和三皇子四皇子他们便又唱白脸,又唱红脸的想忽悠着他答应。
这也是亲娘,这也是亲哥!
八皇子的心,彻底凉了。
此事之后,对这些所谓的骨肉亲人,他是再没有半点执念了。只等着妥善安置好女儿,他就要与他们彻底决裂!
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查出真相,保住女儿。
“驸马,你素来机智,就替宝庆那丫头想想辙吧!”
八皇子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抓着个可堪任用的人,就想求助。
看他嗓音暗哑,形容憔悴的模样,许观海很能感同身受。
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哪个当爹的摊上这种事能好受?
“殿下别急,咱们先来捋一捋。唔,请刑部的杵作来验看过没有?”
岂止刑部?
大理寺,京兆尹,满京城的有名杵作都给请来了。
看哈萨尔死的那般口吐白沫的症状,都觉得象是中了毒。偏偏谁也瞧不出,究竟是中的是什么毒。
但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是用了罕见的毒药,一时查不出,也是有的。
可偏偏当晚宴席上的酒菜,却又查不出半点问题。
那酒楼老板伙计,包括厨子杂役更是一个劲儿的喊冤。
他们也是京城老字号了,酒楼开了都快四五十年,许观海打小就去吃过,从来没听过出过投毒害人的事。
八皇子来前,已经亲自查问过这些人的老底,没有一个身份不明,也没有突然消失的。
真要是做了恶事,谁还敢留?
可若不是酒楼的人捣鬼,那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