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耳光响亮,打得众人都愣了。
许桐更是忘记哭泣,呆若木鸡。
她长这么大,就算犯多大的错,祖母从来都是明明白白的跟她讲道理,几时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邓旭在门外瞧见,想进来,又畏缩的在门槛前退却了,只着急的说,“太太,您,您要生气,打我好了……”
“你闭嘴!”
柏二太太指着许桐,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这一巴掌,是要打醒你!嫁了人之后,便不再是闺中娇养的女儿,而是别人家的媳妇。有什么苦什么痛,就算打掉牙齿,也得自己咽下去。
该说的,你二妹妹已经说尽了。既然你做了选择,将来就别怨任何人。给我挺直了腰杆活着!从此收起这些不值钱的眼泪,许家女儿,别是个遇事只会哭的孬种!”
许桐强忍着眼泪,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却到底没让一滴眼泪掉下来。
柏二太太转身走了。
尹二奶奶心疼的扶起女儿,还想埋怨婆婆出手太重,打得那么深的巴掌印。
可许桐却只看着祖母微微颤抖,显然同样强忍眼泪的背影,心如刀割。
她错了吗?
她这么选择,难道不是对全家最好的吗?
是夜,成安公主回来,累得饭都吃不下了。她和敏惠长公主赔着笑脸,跪求了半日,总算求得皇上松口,允义阳长公主进京替孙子接亲。
但也事先声明,不许她摆公主仪仗,穿公主礼服,也不许对外声张。
那么相应的,许家要么在刚刚天亮,宫门刚开之时,将许桐和她一并送走。要么就等到天色昏暗,城门即将关闭之前。
他就睁只眼闭只眼,当义阳长公主从没来过了。
这已经是一个帝王,能做出的最大让位。
说他不近人情?
呵呵,你跟一个帝王讲道理?
许家实在是没办法,连夜商量之后,大清早的实在是赶不及了,且也来不及通知亲戚朋友前来送嫁。
于是只得把时间定在黄昏。
可一般女方出嫁,看路程远近,一般都是在午饭之前出门,抬着嫁妆风风光光绕城一周,然后才送到新郎家拜堂成亲。
如今弄到天黑才能出门,还有什么风光体面?
只能折衷一下,还是按京城规矩,娘家中午摆宴,嫁妆同样绕城一周,但暂且不出城了,到敏惠长公主府休息。
义阳长公主就得大清早的进城,然后到敏惠长公主府等着天黑,然后跟许桐一起出城。
其实按理说,这么做是不太好的。
毕竟敏惠长公主是个寡妇,成亲没多久就死了丈夫,新人过去太不吉利了。
可如今除了她那儿,还能去哪儿?
成安公主府倒是欢迎,但是许桐自己坚决不肯去。
二妹妹替她做的够多了,她真不想再麻烦她。
且她这亲事结得疙疙瘩瘩,她不愿意将自己的坏运气留在成安公主府,日后连累许惜颜。
如此也就随她吧。
故此许桐这婚事办得,颇有些虎头蛇尾的味道。
许家不能说不用心,该给许桐的面子,也都给她挣足了,可架不住男方使劲拖后腿,那有什么法子?
于是,京城人就看见一个怪事情。
明明城门都快关了,却有一支成亲的队伍,大步流星往城外赶,不知道的,还以为结阴亲呢。
许桐在轿中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又难过又憋屈。
好容易走了一个多时辰,天都黑透了,人困马乏,总算是将他们送到船上。
来送亲的许观海,实在无话可说,只叫侄女早点回房休息。
小夫妻要正式拜堂成亲,得等回到长兴侯府。
他们这些人,也不好多留,在附近租了个民宿。也不能讲究什么,囫囵过一夜,明天一大早,还再趁着城门刚开,赶回京城去。
否则让熟人撞见,该怎么解释?
同来送亲的许樵,红着眼睛走到妹妹跟前,将缰绳递到她跟前,“这是二妹妹叫送你的,叫你好好照顾。往后,自己保重!”
许桐掀开盖头瞧见,浑身一震。
是一匹白马。
这是成安公主从皇上那里替女儿讨要的,年后宫中御马监的小马驹儿生了,其中恰好有一对毛色雪白的小马驹儿,又精神又漂亮。
父母皆是良种,将来也必是千里马无疑。
成安公主一见就爱上了,牵回公主府,让许惜颜亲自照顾。
主人和马的感情,就是这般培养的。
但没想到,二妹妹没来送她,却把爱马送了她一匹。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许樵怕她不明白,到底忍不住,“二妹妹的意思,你懂么?”
许桐哽咽着,用力点了点头。
要是过不下去,就骑着马回来。
许樵一声长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怪妹妹太善良,还是怪母亲太糊涂?
如今木已成舟,他只能希望她能和妹夫一起,好好过了。
目送家里人一个个消失在黑夜里,许桐收拾心情,挺直了腰杆,转身上船。
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已经这般地步了,还有什么可说?
虽然满心初次离家的惶恐不安,但她还挺懂事的,知道惦记着义阳长公主。
说来义阳长公主也是挺辛苦的,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千里迢迢折腾上京,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见人。
昨夜基本没睡,天摸黑赶到城门口,一大清早的进了京城。虽在敏惠长公主那里歇了半日,可天擦黑又匆匆赶出城来,实在折腾得不轻。
念及此,许桐一到船头,就嘱咐丫鬟赶紧先炖了碗燕窝粥,亲自给她送去。
谁知走到义阳长公主的船舱跟前,就听见她正发着牢骚。
“……原以为给你娶个高门媳妇,总能求得皇上体谅,能让我死前再进一次宫,拜祭一次父皇母妃。我就是死,也算瞑目了。谁知竟是个银枪洋蜡头,中看不中用的。
那许家不是正得圣宠么?我虽在不在京城,也听说成安公主打小在宫中就说一不二。女儿都被赐婚了,她闹着不愿意,也能让皇上收回成命,还白给个郡主,怎么就说不下个情来?想必是不愿尽力。
早知道,娶这房媳妇还有何用?白折腾我上京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