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不知,尉迟坚实是被尉迟圭吓到了。
连年都没过好,琢磨了这些天,才以守考为由,避开科举。
当然,他知道自己肯定考不过,怕丢脸也是一个原因。
这借口哄不住萧氏,她跟杨荔枝的感觉一样,总觉得尉迟坚如今的温文尔雅里,藏的不是真心。
却把尉迟海感动得热泪盈眶。
深觉这个孙子是要有大出息的,逢人就说。
但他能说的,也就几个家里人。
唯一能说的外人,就是来拜年的许观海了。
这是没办法,受女儿之托来的。
许惜颜极不耐烦尉迟海,偏偏他这辈分,大过年的来了不见见也不好,所以干脆不来了。
许观海当时听着尉迟海吹嘘,只看看尉迟坚,虚虚一笑,“等他中了举人,我帮他看看文章。”
从一介白身,到秀才,再到举人,这熬白了多少士子的头啊。
毛还没见一根呢,就好意思吹?
但尉迟坚无所谓。
心知是个客套话,也彬彬有礼道了谢。
他如今在书院交往的人多,也开始懂得些人情世故。
自己这样身份,凭什么叫人高看?
京城这般捧高踩低的地方,等自己发达了,还怕没人恭维么?
他肯送杨荔枝厚礼,也是存着一份小心思的。
别看表妹落魄,爹娘兄弟皆不靠谱。可她嫁进方家,就是方家的媳妇。
方以礼虽读书不行,但方家人脉还是有的。
瞧他上蹿下跳,颇有能力。既有能力结个善缘,何不大方些,留个人情?
果然,方以礼成婚不到一月,四月中旬,他的任命就下来了。
他在与老家巴州交界的和州某渡口小县,谋了个小小的八品官,掌管河运那些杂事。
虽辛苦些,但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常常乘船回家。一两日即到,方便照管家里。
因老家屋舍宽敞,方以礼早就打算好了。
成亲之后,让杨荔枝先住回家里。熟悉家长里短,他一人在任上就成。回头生儿育女,家里不也能帮着照看?
过几年等他攒够资历,再要升迁的时候,杨荔枝也搞清楚他家状况了,懂得如何应酬来往,他也好带着妻儿老小一同赴任了。
杨荔枝明白。
这是叫她回去收服婆婆,做个恶媳妇。
不过这也没啥。
她从小在乡下,这种事见得太多了。
兄弟妯娌,打破头的还少么?
亲戚要是明事理,自然可以好好相处。要是不明事理,干嘛还惯着他们?
不过等她真的回了巴州方氏老家,见到那些族人,尤其她那个婆婆,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就没见过这么胳膊肘往外拐,一心为人,毫不利已的“大方”人。
后来气得最狠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写信给萧氏吐槽。
怪不得方以礼一个正经公子哥儿,愿意娶她这么个乡下姑娘,实在是换个稍微正常些,明理义,面子薄的好姑娘,都扛不住这位婆婆,迟早把家败光。
但也许,就这样吵闹争斗的日子,才更适合她。而不是许家那般,文质彬彬,谦和有礼的人家。
许长津那样的人,合该配同样的姑娘才是。
日后杨荔枝看着房中的几坛葡萄酒,眼神悠远,只觉前尘往事,恍若一梦。
只余满心祝福。
四月底,杨荔枝离京之后,许长津也成亲了。
成亲前,他这半年来的苦功没白费,把秀才功名给考下来了。
虽不似林端友那般进士吸人眼球,但他也考了个案首,得了个第一!
不仅是许家,女方家里更是高兴。
至于梅二奶奶心中酸楚,不提也罢。
可怜的许长津,直到挑开新娘盖头,才知道自己娶的原来竟是孙白芷!
余大奶奶拉着他,一定要他去敬小杜氏一杯。
因为这门亲事,真是小杜氏偶然想到的。
她因为接受了许惜颜的建议,孙白芷每十日便来给她做一次针灸,风雪无阻。
小杜氏接触几次后,发现这姑娘挺不错啊,且又会看病,要是谁家娶去,以后小病小痛都不必求人了。
可她知道自己平素行事不着调,许家人大概不会听,又可能早有安排,便只在许泓跟前说了一嘴。
许泓却也觉不错。
那日便跟许惜颜提了提,不料许惜颜觉得极好,随后再跟许太夫人一禀告,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孙白芷这般有善心,爱行医的姑娘,跟许长津这样无人护持的幼弟,正好般配。
横竖他兄弟四个早分家了,也不必担心有人管束,不让她出去行医治病。
孙家一听,也十分满意。
许长津他们是见过的,一表人材,人品端正。且他的身体还是孙老太医亲自调理,如今绝对没毛病。
就算是旁枝庶子,但他们这等六七品的太医人家,能有个女儿嫁进书香门第,算般配了。
回头许长津得了案首,孙家人就更满意了。
家世再好,比不上自己争气。
如今有这么个体面的新女婿,他们说出去都觉光彩。
而许长津如今方知,为何自打他订亲,兄嫂们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按他家身份,绝对不比主枝,能请得动孙太医一家人。但如今讨了个孙家媳妇进门,以后看病还用愁么?
就算是为了日后看病,兄嫂们都要巴结好这个小弟妹。
对许长津更是客气多了,于是许长津终于又过上了亲爹还在时的太平日子。
不用再提心吊胆,又会有谁来找麻烦。
连梅二奶奶如今见了他,也只会提醒他用功读书,早生贵子。
如果换了杨荔枝进门,就算她再好,可能有这般太平宁静?
许长津如今方知,许惜颜替他订下这门亲事的好意。
不是他不好,也不是杨荔枝不好,而是他们彼此真的不合适。
在一起不能说一定过不好,但肯定没有现在这般如意。
如今的许长津,还不够强大,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能让他去安心读书,而不是成天跟兄嫂们为了鸡毛蒜皮,扯皮拉筋。
而只靠最初的那一点怦然心动,又如何能维系往后的漫漫余生?
于是,许长津对新婚妻子更体贴疼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