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婧儿挺担心的。
但许惜颜一派淡然,连眼皮子都没多撩一下,便道,“姐姐难得出宫一趟,不如也在我家园子里逛逛。回头若想打马球,亦可去换身衣裳。俱是熟人和哥哥们的同窗好友,到时不如打一场?”
这……好吧。
萧婧儿微红着脸,答应了。
她出宫门不易,想结识一下臣子家的王孙公子,就更不易了。
倒不是姑娘大了,春心萌动。而是大家的圈子就这么窄,将来彼此的丈夫妻子,很有可能就是今日马球场上的一个。许惜颜制造机会给彼此认识,其实年轻人心里都是感激的。
萧婧儿去后头换衣服了,可巧遇到韩琅华。
她虽讨厌许惜颜,却也不想错失这个机会,只嘴上假装抱怨。
“好好办个宴会不行么?偏什么样低三下四的人家都拉来,没得连累咱们都跌了身份。”
这是怪许惜颜大开方面之门,也请了些身份没那么高贵的公子小姐。
萧婧儿听着不喜。
她是性子和婉,却不表示不敢得罪人。
到底是皇室郡主,虽无法反抗高贤妃,那毕竟是她亲祖母。可在韩琅华跟前,难道也不敢说话了?
“表姐要是看不惯,可以先避避。我倒觉得,升平和姑母一家,俱招呼得很好。可是圣上亲口说的,皇家还有三门草鞋亲呢。想来表姐家世显赫,看不惯也是有的。”
韩琅华给噎了一下,很是尴尬。
难道她能说自己比皇家还高贵?
恰好瞧着对面,顿时解释。
“你别误会,我不是说这个。你看对面那些姑娘,连个马球也不会打。便来了,又有什么趣儿?”
她声音不小,听得对面不会打马球的许桂,捏着衣带,一下红了脸。
她原就老实,今儿来了公主府,虽有陈二媳妇相伴,还是蹑手蹑脚的放不开。
反倒是庶妹许云枣,一张小嘴特别甜,早哄着许云樱,一道儿去看公子哥儿们打球去了。
今日宾客多,许惜颜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起先是叫许云槿带着她的。可后头客人太多,许云槿也去帮忙招呼,许桂也想尽份力,就陪着孙白芷这样出身不高的姑娘,来逛花园了。
孙白芷能收到请帖,也是很意外的。
虽说她帮着小杜氏做针灸,去过几回许府,但真没想到许惜颜会拿她当朋友,过生辰都肯请她。
毕竟太医普遍品级不高,院正才正三品,寻常太医也就六七品罢了。真论起身份,差距太大。
原本还纠结要不要来,是祖父孙老太医逼着她来的。
年轻姑娘,有机会当然要去交际一下。
就算家里不逼着她嫁人,但有好机会,为何不争取?
所以孙白芷还是来了。
来了看到还有许桂这样的本家姑娘,顿时安心了。
因家世不显,大家的性子也大半温柔低调些,便不会打马球,出来逛逛园子赏赏景,不也挺好的么?
不想被韩琅华撞见,刺了这么一句。
许桂知道自己身为主家,应该维护客人。可她实在没这种历练,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尴尬得满脸通红,求助的看向陈二媳妇。
一个面容娟丽的清瘦女孩,穿着大红斗篷,眼神坚定的走来。
“会打马球固然是好,可不会打马球又有什么可丢脸的?世上三百六十行,谁能说自己面面俱到?今儿能来,便是许家赏脸。连升平郡主都没瞧不起咱们,又何必听几句闲言闲语就自轻自贱?你们是想逛园子么?加我一个,横竖我也不会打马球呢。”
正是杨荔枝。
许桂得人解围,大为感动。
连孙白芷也多看了杨荔枝一眼,心生好感。
陈二媳妇有了话头,便好吭声了,“原来是尉迟家的小姐,您今儿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她的原意是点出杨荔枝的身份,让人顾忌虎威大将军,好歹给几分面子,也是换个话题的意思。
可被呛了的韩琅华,颇为羞恼。
尤其听说还是尉迟圭那等暴发户的穷亲戚,越发小瞧了几分。
“成安姨母可真是宽宏,连乡下来的野鸭子,也敢嘎嘎叫!”
杨荔枝跟众女见了礼,闻言转头上下打量她一眼,“姑娘厉害呀,不仅能说人话,连鸭子嘎嘎叫唤,都听得明白。此等人才,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不也能去番邦,当个使节来着?”
众女听得无不掩口而笑。
这姑娘好泼辣一张嘴!
韩琅华气红了脸。
孙白芷好心解围,“算了吧,不过话赶话,都不是有意的。郡主,你们自去打马球,我们去逛园子就是。”
许桂连忙点头附合,“就是就是。”
萧婧儿略带歉意的微微一笑,想拉着韩琅华离开。偏她自觉丢了大脸,甩开她的手,先骂起孙白芷和许桂,“你们算哪根葱哪根蒜,跑这儿来插这个嘴?”
又骂杨荔枝,“就算虎威大将军没了爹,好歹娘还在呢,怎么府里就教出你这般货色?牙尖嘴利,尖酸刻薄,莫非这就是你们将军府的好家教?”
她还没完了!
杨荔枝自己挨骂不生气,方才也给韩琅华留了颜面,调侃居多。可如今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上来,尤其骂到萧氏头上,她是再不能忍了。
舅母于她有大恩,她可不能任人作践,叫人小看了尉迟府。
“说起家教,我看姑娘你才要好生检讨一下!”
“我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才学着读书识字,懂的规矩不多,可好歹也知道客随主便。您呢?到人家家里来做客,却连主人家的姑娘和主人家的客人都给骂上了。赶紧报上名来,让我们也听听,是哪个府上的好规矩,好家教!”
韩琅华给骂得哑口无言。
她真不知道许桂也是许家姑娘。
即便之前见过,但象这般隔房庶出,如何会入她的眼?
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便使劲挤了挤眼睛,跺着脚就想装哭耍无赖。
可杨荔枝打小在乡间长大,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不知看过多少,顿时冷笑着抢先道。
“哦,说不过就想哭鼻子?好似全天下都欺负你了吧?那你倒是哭啊,哭大声些,要不要我帮你多喊些人来?省得看见的人少了,显不出你的委屈。最好呀,再气得假装晕过去,就更象了。横竖咱这儿就有位太医家的小姐呢,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便知道是装的,也不好意思戳穿了不是?”
“只我就不明白了,您得罪我不要紧,横竖我算哪只阿猫阿狗?只您怎么得罪了主人家,连大夫也得罪了?要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莫非,您是神仙?可若是那般,您咋还不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