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姑姑偷看了许惜颜一眼,随即瞳孔微缩,似也被刺了一下,有着惊艳,也颇有些妒忌。然后斜了萧婧儿一眼,催促她上前。
萧婧儿微吸了口气,笑着上前,“我生日时偏你也不在京城,这会子倒让我来给你贺喜。”
许惜颜眸光微温,“那我回头再补姐姐一份生辰礼。”
“那倒不必。成安姑母早送过了,许姑父还给我画了副小像。画得极好,我极喜欢的,今儿原还想当面跟他道个谢呢。”
那姑姑听着不耐烦,索性上前插话,“这是我们郡主准备的礼物,贺郡主芳辰。”
她拿出一只半尺来长的精致锦盒,就往前递。
许惜颜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接。
便也没有下人来接。
萧婧儿笑容不变,“我今儿也带了张画,是父亲叫送的。上回我生辰,既收了你家两份礼,父亲便叫我也多送一份。要不要打开看看?”
那姑姑微一皱眉,许惜颜已经应下了,“好。”
卷轴打开,是一副前朝名家的山水图,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萧婧儿心中忐忑,也不知许惜颜能不能明白。
可父亲说,到了许家,无论给她父女两个,谁看都能明白。
接下来许家要怎么做,就不必她多嘴了。
“真真好画。多谢姐姐,多谢八皇舅了。”
许惜颜大方的将画收下,那姑姑又将手上锦盒往前递了递 ,“郡主。”
可许惜颜一双明眸微抬,看了过来,“不如姑姑也将这锦盒打开,让大家一起看看吧。”
那姑姑脸上笑容一僵,目光微微闪躲,“郡主接了,自看就是。总之可是好东西呢。”
“那就更要一起看了。”
许家没人来接,锦盒依旧在这姑姑手里,便算不得送到许家人手上。
高贤妃千算万算,没算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一下子那姑姑也僵在那里,进退两难。
忽地,一声轻笑响起,颜真来了。
她今日少见的也穿了身浅杏粉色如意纹袄子,洋青鹤纹斗篷。清新风雅里,总算带了几分女儿气。
伴在她身边的,是定安公主之女,靖海侯府嫡出大小姐,素来跟许惜颜不大对付的,韩琅华。
今儿格外穿了一身接近正红的海棠红新衣,打扮得花枝招展,立志要来抢许惜颜的风头。
可一看许惜颜今儿的装扮,半年未见的她,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韩琅华就知道又输了。
不由得妒火中烧,都没看清场中形势,就脱口而出,“贤妃娘娘给的赏,你居然不接?这可是大不敬!”
一语落,满殿皆惊。
许惜颜再看着颜真,微微致意,知道她为何特意把这莽撞丫头给带来了。
简直来得太及时了。
“我不知姐姐说的什么,这不是宝庆姐姐送我的么?怎成了贤妃娘娘的赏?”
韩琅华瞬间一僵,知道闯祸了。
她见那位姑姑眼熟,知道是高贤妃身边的人,就以为是高贤妃的打赏,难道竟然不是?
倒是那姑姑,眼见事败,反倒有恃无恐起来,做出一副无辜样,“奴婢确是贤妃娘娘身边伺候的,怎么,升平郡主竟是因此,就不接奴婢的礼物了么?”
满殿的少女,开始不安。
话说到这份上,谁都知道不妥了。
大家都在等着许惜颜的应对,偏颜真凑热闹不嫌事大。
上前抽出一柄折扇,谁也不知她大冬天的带着把折扇干什么,如纨绔子般,风流肆意的摇着小风儿道。
“听到没有?人家就算是条狗,也是贤妃娘娘身边的狗。狗叫你接,你敢不接?你不接就是不给她主子面子,她回去汪汪汪的叫一通,你仔细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忍笑。
而那姑姑早已气得面红耳赤。
却又不好发火,毕竟人家是主子,她一个奴才,被打趣两句怎么了?
横竖这颜许两家丫头,回头有她们好看。
她暗自怀恨的瞪了颜真一眼,只问许惜颜,“郡主到底接,还是不接?”
许惜颜淡然,“不管是贤妃娘娘还是八皇舅的赏赐,我自然要接。只怕有些下人,粗蠢愚笨,拿错了主子的赏赐,那就不美了。这份礼,你能确定是贤妃娘娘或是谁赏我的?若你敢应个是,我就接下,即刻打开,给众人瞧瞧。你敢确定么?”
那姑姑反被噎住。
拿着那只锦匣,进退两难。
高贤妃满心只算计着许惜颜接下之后,要如何拿捏许家。但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许惜颜根本就不接这份礼物。
而这匣子里的东西,在许惜颜接下之前,是万万不可展示于人前。不能扯上高贤妃,更不能扯上八皇子。
否则,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如果怪萧婧儿,她又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能给许惜颜什么暗示?
回头要怪萧婧儿,她自己也脱不开办事不利的罪名。
正骑虎难下,许惜颜反而说话了,“姑姑不过是听命行事,我也不为难你。不妨再去仔细检查一下,看清楚了再说。”
少女转头看向一众宾客,跟没事人一般,“多谢各位今日赏脸,请暂且稳步到后花园去逛逛吧。”
这般大气,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颜真收起折扇,竖起大拇指,一马当先的走了。
韩琅华,还有余下人等赶紧跟上。
留下那姑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赶紧想别的辙去了。
许观海那里,接到消息晚了一步。
不过只听女儿说,八皇子送了哪个名家的山水图,他就懂了。
跟萧婧儿说,“这般厚礼,回头我自找你父亲吃酒。”
她们父女,应该是懂了。
萧婧儿这才安心。
那张古画并没有什么,唯一暗藏玄机的,是画画的人。
作者是江南人,有一个别号,叫吴中老叟,自刻了个章子,就叫吴叟。
吴叟,勿收。
八皇子是在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他们不要收。
虽然他也不知道高贤妃到底要送什么,想来总不是好物。
不收才是最安全的。
可这件事,能这么容易就完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