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惜颜看他一眼,“大哥哥平日里瞧着玩世不恭,大事却不糊涂。”
许松冷不丁给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那么好。就这事,不明摆着么?”
是了。
这样的事,在世家大族跟前,几乎是明摆着的。
许惜颜垂眸看着脚上那双桐花紫的新棉鞋,真的做得很用心,也很合脚。却偏偏不是她这等身份,可以穿出去见人的,也只好在屋里走一走了。
但若是换一个主人,却足以待客了。
那为何不换?
长痛不如短痛,人又不是鞋子。
鞋子糟蹋了,不过就是个物件。可人若糟蹋了,却是耽误一辈子。
到时谁又保证不会因爱生恨,反成怨偶?
“大哥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呃,你还有事拜托我?快说!”
“你去太学,还有识得的京城子弟里,给我寻几个人。”
“不要太小,最好年纪稍长一点,总得有十八九岁,还没说亲,性格沉稳。家世要好,穷些也不要紧,重要是人肯上进。父慈母爱,兄弟和睦。就算不是京城本地,日后要回原籍也不怕的。”
许松一愣。
二妹妹打听这个干什么?
难道她要自己挑女婿?
那这条件,也太差了吧?
看他那一脸明晃晃,就差写在脸上的表情,许惜颜明眸微冷。
啊啊!
许松悚然一惊。
“我错了。我……我错哪儿了?呃……我明白了。我好歹也是当大哥的,大妹妹二妹妹自不用我操心,不过家里五房还好些妹妹呢。嗯,就咱家用不上,亲戚朋友说不定也能用上……横竖我记下了,回头就去打听。不过二妹妹,这事我,我看的有用么?”
这种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出面?
许惜颜道,“我信大哥哥,肯定有用。”
“好!”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肯定,还是被交托终生大事的许松,干劲满满的也不知脑补了些什么,精神抖擞,顶风冒雪的去当媒婆了。
良久,许惜颜方轻叹了口气。随即脊梁挺直,目光坚定。
既然明知是对的,就应该坚持。
一时的心软,或许会换两个人一世的悲哀。
只她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份悲哀,会猝不及防,那么快的到来……
许家二房。
也在商量一桩婚事,却不是许长津,而是许泓的纳妾之事。
杜三太太都震惊了。
“你,你这丫头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也难怪她接受不了,连许泓都是这么想的。
小杜氏闹了多少年了,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连许泓多看几眼母鸡,她都要去把鸡给杀了,如今竟主动提出要给丈夫纳妾了?
小杜氏是这么想的。
虽说她答应接受孙白芷的针灸医治,但她觉得,自己多半是怀不上的,那又何必拖这一年半载?
横竖她如今想通了,还不如早些给许泓纳个妾,等到明年过年,说不定她也能抱个胖小子,过过当娘的瘾。
如今特意在全家人面前说这事,她也要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不做那留子去母的事,但也绝不容许有小妖精爬到她的头上来。
所以这个妾,她万万不会自己去选的,省得日后下不了手。
但许家不管谁选,一定要给她挑个老实本分的,要不回头可别怪她翻脸无情。
这下子,许家人都沉默了。
小杜氏都这么说了,可见决心已定。
但这个人选,一时还真不好说。
杜三太太出了个主意,“要不,还从杜家挑一个?到底自家亲戚……”
她话音未落,全家不赞同的目光,齐齐看了过来。
都已经被杜家坑了两个了,还来?
打死都不能同意!
小杜氏更是坚决反对,“想跟我平起平坐?没门儿!我再补充一条,就杜家的远房亲戚,也不行!”
太好了。
她能有这想法,全家人倒都松了口气。
余大奶奶想了想,“弟妹既说到这份上,咱们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想好拿捏,寻个丫鬟开脸就是。可我听弟妹这意思,你是不大乐意见到熟人的,那咱们府里的家生丫鬟,就别想了。外头现买的,又不知性情。若为孩子打算,想他们日后名声好听,倒不如正经聘个平头百姓家的女儿,做个良妾,这你能同意么?”
小杜氏低头想想,“那就从外面找吧,最好家里人口简单些,也少些是非。”
如此极好。
要是丫鬟,哪房的给她都不好。万一闹起矛盾,左右都难做,反不如寻媒婆娶个清白人家肯做妾的。
既这么说定,余大奶奶又问许泓的意思。
许泓怔怔看着小杜氏,忽地就有些不忍心,“那就不要太漂亮,寻常即可。”
他这一句话落下,小杜氏瞬间泪崩。
哪个男人纳妾,不爱美貌?
她的容貌尚算美貌,但许泓偏偏要找个相貌寻常的妾室。
是怕有了新欢,就忘了她这旧爱吧?
这么多年包容她的妒忌,如今还肯替她想到这个地步,她退这一步,也实在不冤了。
于是当天夜里,夫妻两个回了房,在熄灯落帐之后,被感动了的小杜氏,悄悄跟丈夫坦陈了一个秘密。
“……那天,你撞见我慌慌张张回家,其实,其实我没回娘家,我,我是去悄悄看大夫了……”
听说城中来了神仙,如何会送子。
小杜氏就去了。
结果,遇到了骗子。
那个所谓半仙,叫妇人单独进了秘室后,就叫人脱衣裳,说要请神上身,与她交合,回家再与丈夫行房,就能送子云云。
小杜氏好歹在许家熏陶了这么多年书香,理智尚存。
听个开头就吓得跑了出来,一口气冲回家。
这要当真跟那半仙交合,怀的是谁的种,就不好说了。
靠!
这神特么的送子,这是骗奸哪!
许泓怒火中烧,翻身坐了起来。
小杜氏吓着了,泪眼婆娑的跟丈夫再三保证。
“……我,我真没干什么,衣裳也没脱……一听见这话就吓得叫了起来,那半仙也不敢用强,让我跑了……”
许泓摆手,“我不怪你。不关你的事!”
以小杜氏的脑子,她要真做了丑事,哪敢跟他坦白?
多年夫妻,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可许泓十分不忿,那种混蛋要是不早早收拾,还得祸害多少无知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