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遂呵呵一笑,“回头你就知道了。”
他们大房可能在聪明机智,读书做官方面,不如二房。但身为族长一房,也有他们为人处世的智慧。
这事许遂憋了好些天了,只等今天托出。
如今看着侄子又吃惊又疑惑的眼神,他的心中颇为得意。
许观海虽然不明究竟,却又拍了一回大伯的马屁。许遂受用之后,却还是执意打着这个哑谜,反跟他说起许润来。
许润治河有功,连鸣翠都给抬了八品孺人,皇上只怕是要重用的。
那么是留在工部提升,还是外放出去?
当日许惜颜离京,许观海曾被皇上派去清查皇子们的田庄,当时五皇子曾私下提点,说有人想抢许润的功劳。
这样大事,肯定是要告诉许遂的。
后许遂也暗中寻人打听了,确实有人从中作梗。
是工部一位姓金的侍郎,正好管着许润这个小小主事。
把他的十分功绩,平白吹了七分到自己身上。好象全是他英明神武,才指导着许润立下的功劳。许润立下的,不过是按他所说的几分苦劳而已。
许家自然不忿。
但这位金侍郎,敢把爪子伸这么长,确也不是好惹的。
他有个嫡亲的女儿,嫁给户部尚书魏大人当继室了。
六十老翁十六新娘,真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而这位魏大人不仅掌管天下钱粮,且还是前太后的亲侄儿,皇上打小伴读大的表哥,扶他上位的功臣之一。
可谓皇上头号心腹,比许观海这便宜女婿有脸多了。
所以金侍郎结了这么个好亲家,自然敢来抢许家功劳。
他也是算准了许家就算知道,也敢怒不敢言。
毕竟许润在他手底下呢,他也没说不分功劳给他。
上峰占大功,本就天经地义。许润要是敢戳穿,反而是坏了官场规矩。以后就算调离他的手下,也不好混了。
这样道理,同样当过几十年官的许遂,自然晓得。
但要许家平白咽下这口气,又是万万不能。
金侍郎着急攒功劳升官,难道许家就不想么?
原本还犯愁要怎么去皇上跟前争功,谁知这事却被无意中给破解了。
端午节前,京城很是下了几场大雨,公主府后花园引来观景的小溪,便有些溢了出来。
恰好那日许家子弟过来学规矩礼仪,这是许惜颜立的规矩。许松许桐领头,还是执行得很好的。
几个少年看着匠人们在修渠,就在旁边指手画脚,各抒己见。
许观海素来不是个拘泥性子,因势利导,让他们各自领了一段,现折了小船比试,谁修的堤坝安稳。
过程中就把许润修堤的法子,有意无意传授给了大家。
随后上学,许长津和许椿如今也去了太学,正是许惜颜给的太学名额。
谁想因龙舟水暴涨,宫中御花园好些地方也淹了,好些学子们正议论纷纷,今年能不能有龙船大赛。
太学的夫子,干脆就叫大家以此为题,作篇策论,各抒己见。
然后,许家三子,许松,许长津和许椿,都写得不错。
文章虽有高低,但法子类似,精简可用。
许长津和许椿是新来的,夫子们不熟,不知深浅。
可许松这般万年摆尾的差生,居然也能做出不错文章,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后叫来三人一问,知道探花郎无意中提前抓准了题,众人不过一笑。
但随着皇子们将笑话带进宫中,皇上也知道了。
把许家三篇文章特意要来看过,又把许观海叫来一问。
许观海就顺其自然,说了兄长在家书里,讲述如何殚精竭虑,反复试验,才琢磨出的那些治河手段。
皇上听着点头,当时也没多说什么,便让他回去了。但如今想来,应该是是听到心里去了。
但许润至今未归,一直留在宫中被询问,许遂难免担心。
怕他说错话,惹皇上不喜。也怕皇上问得太难,他答不上来。
毕竟许润是许家如今在官场上,最得力的一个了。
这会子想先跟许观海聊聊,是让许润留京啊,还是外放,也好拿个主意。
许观海道,“二哥进宫前,我跟他说,尽量求外放。”
“为何?莫非是为了诸皇子?但如今看来,还早吧?”
留京在皇上身边效力,肯定更有话语权。
但最不利的影响,大概就是会卷进皇子纷争。
毕竟睿帝年纪大了,又迟迟不定太子。
但他身体还好,十来年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许观海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不说这些,如今京郊还修着皇陵呢。上月工部尚书蒋大人,可又被罚了月例。”
哦。
许遂恍然。
给皇上修皇陵是个体面又有油水的差事,但风险也大。
万一地基下打出不好的东西,或者进度缓慢,皇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俱是要问罪的。
许观海怕哥哥留京要接这个烫手山芋,故此提前跟他打了个招呼,若皇上问起,就表示自己赤胆忠心,愿意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许遂点头,“你想得周全。但要是能在京城挪一挪位置,倒也不错。”
叔侄俩还待细聊,忽地听说许润回来了。
那不必多说,赶紧去迎吧。
可二人才出门,却见许汤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爹,鸣翠那丫头,不不,是王姨娘,炸丸子把脸给烫了!”
什么?
一家子下人还不够伺候么?她好端端的,跑去炸什么丸子?
才封的孺人,怎么就干出这种糊涂事?
叔侄两个心里都有个猜测,却不好说。迎头出去,恰好跟许润碰个对脸。
看他脸色阴沉,显然也听说了。
什么话都别说了,赶紧去看人吧。
鸣翠已经给送回自己屋了。
半躺在榻上,侧着半边脸。
许惜颜的丫头琥珀,正拿细布,轻轻给她擦拭。
几乎是碰一下,抖一下,显是疼得狠了。
尹二奶奶还在指责,“好好的日子,偏闹出这种事来,真是不让人省心。”
“够了!”柏二太太一拍桌子,脸色极其难看。
许桐站在一旁,默默垂泪,又羞又愧。
许润一进来,便问,“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