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都司几乎想把她掐死!
惹祸的丫头,怎么不去死?
他跟王家其实并不算正经亲戚,不过是王家送了个漂亮女儿给他做妾,生了儿女。又托他的关系做起生意,赚了钱也知道孝敬,他才抬举这家人,算是认了亲戚。
但要是碍着他升官发财,小妾儿女都算不得什么,何况小妾的娘家人呢?
如今赶紧上前赔礼,“大将军,这大概是有什么误会……”
可大将军,尉迟圭根本就没心情听他解释,在射完逆转战局的那一箭之后,大步来到少女跟前,抱拳行礼,十分的做小伏低。
“末将来迟,让郡主受惊,实在是罪过罪过。”
“这是皇上亲赐的金创药,极是灵验,赶紧给这位公子敷上,必然无事。”
“你们也莫要担心。这箭浅无力,没伤到骨头,不会有大事。”
说着话,他把药瓶塞到早已呆滞的柏三老爷手里,也不嫌弃柏昭身上的血迹,主动把人给背起来了。
还问,“哪辆车?”
柏三老爷完全懵了。
这这这,这谁呀?
瞧这官袍,应该品级不低,怎好让他背着自家儿子?
“使不得使不得……这……”
却见许惜颜出手,冷着一张小脸,毫不客气,柔白玉指指向后面柏昭的马车,“那儿,三舅公你跟去照应。”
然后她身形微动,把企图跟在后面帮忙的秦都司,给挡住了。
“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秦都司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冷静明艳的女孩子。
但他活了大半辈子的经验也告诉他,这样人,最是难缠。
几乎是瞬间,他就猜出眼前人的身份,恭恭敬敬,一揖到地。
“下官秦世邦,忝为本地都司,掌渝沂两州军事,拜见升平郡主。”
呵。
许惜颜冷声道,“秦大人好眼力。那位,是你亲戚?”
秦世邦连连摆手,赶紧撇清,“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一个攀附上来的商户人家而已。若有得罪,请郡主责罚。”
很好。
已成弃子。
许惜颜,“既是商户之女,今儿又是她出嫁的好日子,本郡主没必要跟一个没甚见识的女子计较。”
过来赔罪的新郎,脸也白了。
这番话,几乎是斩断了新娘日后在官宦人家的一切可能。
任谁提到她,都是个没见识的商户女,甚至不配贵人的责罚。
他娶这样一个媳妇,还想要助力?
简直是奇耻大辱,连日后的儿女都会被人瞧不起。
秦都司暗暗松了口气,这王家女日后如何他可不管,能大事化小最好不过。正想夸许惜颜几句宽宏大量,谁知少女又道。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知女子,竟能轻易指使家丁,封路堵桥,罔顾百姓性命。甚至调动官员,听她号令,杀伐决断,不在话下。秦大人觉得,您该不该给本郡主一个解释?”
秦都司一下变了脸色。
他想到这丫头厉害,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要不是亲眼见着,他都几乎以为,这是一个老辣的政客。
一字不提自己受的委屈,却把事情抬到公事公办的角度上。
这要是弄不好,他丢官罢职,就在眼前!
他说跟王家不是亲戚,不过是攀附上的商户,都能这般嚣张,那他得是多骄横跋扈的土皇帝,才能惯得身边人如此?
而新郎,扑通跪下了。面白如纸,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求郡主开恩,我父亲不是有意的,只是误会,误会!”
可许惜颜眼角都懒得看他一眼,就有人过来,踹了新郎一脚。
“滚开!你是什么东西,敢来郡主跟前求饶?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也配!”
虎威大将军名不虚传,他一发威,百鬼退散。
尉迟圭转过脸来,搓着手,小心翼翼,赔着笑脸,“郡主啊,我刚请教了令曾外祖,今儿可是你们柏家的好日子。咱们不要为了这起子闲人生气,先回府去吧。”
许惜颜看他一眼,“秦大人想清楚了,再来给本郡主回话吧。”
她转身就走,虎威大将军这才挺直腰板,望向秦都司等人,故意趾高气昂,说得特别大声。
“一群没见识的蠢货!”
“柏老太爷不顾年事已高,深入敌后,瓦解贼寇有功,皇上已经下旨,封武进伯!你们竟敢对老柏家的人无礼,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哼,人家正经的皇亲国戚,你们惹得起么?简直是那个,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
许惜颜脚步一顿。
这比喻,还真是书念得太少!
她神色如常,回了马车。
柏老太爷撩开车帘相迎,望着曾外孙女,神色复杂,“这回,你可是送了柏家一份厚礼。”
老太爷心里有数。
皇上这是把该他们几家共享的功名,全算到柏家头上了。
许惜颜垂眸淡然,“曾外祖不嫌麻烦就好。”
尉迟圭故意当众说了这话,回头柏家必然是宾客盈门,想清静都清静不了。
按说公侯伯,区区一个武进伯,在遍地王侯的京城,不算太耀眼,但在外头,可真是半个土皇帝了。
不过让尉迟圭这么宣扬一下也好。
今儿就看个商家之女,都敢当众甩柏家脸子。这些年,不怎么出仕的柏家,在沂州都隐隐有些压不住了。
柏老太爷再看喜气洋洋,自觉守在车外当小兵的虎威大将军一眼,忽地叹了口气。
“曾外祖连累你了。”
欠了这小子一个人情。
虽不知这小子是怎么上报的军功,但确实帮到了柏家。
且有他带头出手,伤了翟县令那能叫事吗?
就算报给皇上,皇上恐怕正想屡立战功的虎威大将军犯点小错,好申斥一顿,所以根本不叫事。
尉迟圭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果断出手。
既维护了许惜颜,又帮了柏家,还顺了皇上心意。
这样聪明的小子,柏老太爷原是很欣赏的。
可偏偏又对他曾外孙女不安好心,这样的臭小子,就很让人闹心了。
少女眼中,莫名勾出一抹狡黠,“曾外祖不必忧心,方才我已还了他一份大礼。回头他若再有好处送来,您只管接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