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观海一直在隔间守着呢,自然听到了两个小姑娘的谈话。
只有些奇怪,明明两家关系才开始破冰,理当得贵客待遇,可女儿怎么急急赶人了?
许惜颜也不解释,只低声说了句,“等父亲忙完,请祖母也过来一趟。”
这显然是有事了。
还是大事。
许观海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送颜真离开。
颜真不是个不晓事的。
只离开前,再看许惜颜一眼,忽地扬起笑脸,“你长姐及笄之日,我必亲来道贺,到时再与妹妹详谈。”
然后突然伸手,跟纨绔一般,捏捏许惜颜的娇美面颊,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许惜颜……
许观海……
一样没法说!
这臭丫头,竟然占他女儿便宜,太过分了。
成安公主一直也在内室,不放心的盯着呢。
此刻跟护崽母鸡似的奔出来,又气又恼,“她好好的说话就说话,一个姑娘家,动手动脚的,象什么话?”
瞧,小脸都捏红了。
许惜颜,略头疼。
那个颜五,也不是个大方的。
今儿算计了她一把,她这是“报仇”呢。
算了算了,一人一回,当扯平了。
许惜颜告诉母亲,“一会儿我要请祖母过来,说些正事。母亲要留下么?”
成安公主,其实是有些怕见婆婆的。
但女儿开口,她便咬了咬牙,梗着脖子留下了,“那,那你先跟我说说,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许惜颜摒退下人,拿出一只木头匣子。
上头龙飞凤舞,写着升平郡主敬启,正是虎威大将军送来的。
打开一看,成安公主就愣了。
许太夫人处,一片和乐融融。
得知颜大太太登门,邹大太太不请自来,还特特带着刚从尉迟家作客回来的许松,过来献宝了。
张嘴就夸我家大哥儿如何孝顺懂事,让人打断都难。
邹大太太倒不是想跟颜家结亲,当然能结更好。
她是想在颜大太太跟前,落个好印象,毕竟人家身份到这儿,说不定就能搭上其他高门贵女呢?
只许松听得一脸的生无可恋。
柏二太太都只叫了许桐来见礼,许樵都没让来,一屋子女眷,他一个大老爷们来干嘛?
见许观海来了,如见救星。忙忙行礼,总算打断了邹氏的滔滔不绝。
他还顺便跟颜真问了个好。
两家虽然有些疙瘩,倒也不至于断了来往。
颜真热爱学习,有时也换了男装,去太学院旁听辩论,跟许松倒也识得。
只许松素来嘴贱,看她今天打扮温婉雅致,顺嘴就调侃了一句,“难得看颜五姑娘,也做了回大家闺秀。”
颜真素来也不是个让人的,呵呵冷笑,“也难得看一回许大公子,做了端方君子。”
许松略尴尬。
但他素来心粗,也就尴尬一下而已。
要说小儿女打打闹闹,互拆个台,本也无事。
旁人都没想着插嘴,但邹大太太不高兴了。
她素来护短,尤其这还当着她的面呢,就踩她孙子,必须不能忍啊。
“只我怎么瞧着,五姑娘这衣裳有些怪?难道是我太久没出门,竟不知京城姑娘们都时兴穿什么了?”
看她那一脸假笑,颜真毫不客气,同样笑得天真无邪,怼了回去。
“不是京城姑娘们怪,是我脾气古怪,才穿成这样。比不得大太太好眼光,穿得这般清新淡雅,不落俗套。”
邹大太太,词穷。
她为讨丈夫欢心,衣裳素来寡淡,比柏二太太这样寡妇还不如。
颜真赞她衣裳不落俗套,不也是说她穿得与众不同,和自己一样古怪么?
“这丫头,怎么说话的?”
颜大太太浅嗔了一句,却也没有认真责备的意思。
本就是邹大太太无礼在先。
她们家养丫头,可不要养受气包。
许太夫人一笑,“五丫头好口齿。来人,去把我那只喜鹊登梅的簪子拿来给她,往后啊,多在长辈跟前喳喳叫唤几声,叫老人家听了欢喜。”
这才是睿智老人家,会解围,且不伤彼此颜面。
颜真笑嘻嘻上前道谢,还跟太夫人撒着娇,“既然府上要请祖母来给大姑娘当主宾,那我要惜颜妹妹回头给我当赞者。老太太,您就应了吧。”
颜大太太,又惊又喜。
赞者,是及笄礼上协助正宾的少女,一般由及笄少女的姐妹或至交好友担当。
颜真这么说,就表示她肯办及笄礼了。
而女孩一旦办了及笄礼,就意味着成人,可以接受媒人的提亲了。
许太夫人笑着应了,“好好好,叫人去给二丫头说一声,就说我说的,叫她回头给五姑娘当赞者。”
“那可太好了!”颜真笑挽起颜大太太,“祖母,那咱们也赶紧回去挑个好日子,再给惜颜妹妹备个厚礼。”
颜大太太乐意之极。
许惜颜能劝得这个孙女回心转意,颜家满门上下,真是送什么都愿意。
而颜真虽然脾气古怪,但这个孙女她晓得的,正经事上不会失礼。
怕是许家当真有事,才拉着她走。
遂起身告辞。
许家自然留客。
但颜大太太表示,两家交情深厚,不在这些虚礼上。
就算许惜颜无事,到底受了惊吓,还是多去关怀下她吧。
祖孙告辞,邹大太太还不高兴呢。
“哼,这般牙尖嘴利,想也难嫁!”
“不啊。”
许松耿直拆台,“太学院里,好多人都说,娶了这个媳妇,虽难以压制,这辈子可就享福了,起码少操十年心。”
邹大太太怒不可遏,“你们就这般没出息?”
许松一脸莫名,“不你们总说,要娶高门贵女,贤惠懂事的么?她哪条不够格?”
邹大太太给噎得无话可说,最后赌气道,“那我也不娶这样孙媳妇!”
“那咱家想娶也娶不着啊!”
许松还耿直的盘算了一下,“就算二弟,人家也未必瞧得上。除非咱家二妹妹变成男孩,否则她哪里瞧得上许家?”
邹大太太觉得,她再护短,这个孙子也没法爱了。
起码三天之前,不要让她见到他!
而离开的颜真,在打听起许观海的妾室时,颜大太太忽地想了起来。
“那她还真没说错!许驸马有个妾室,原是安国公府的嫡出小姐,琴艺高超,京城闻名。只可惜家族获罪……”
她忽地明白,许惜颜故意说起袁姨娘,也是想警戒颜真。
在家族繁荣的时候,自然可以任性。
但要是家族败了呢?
那时候作为一个大龄未嫁女,得沦落到怎样不堪的境地?
只怕想死都难。
颜真悚然一惊,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