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现在有保送名额……”于深感觉自己简直搞不懂现在年轻人跳跃的思维了,他惊愕的嗤笑:“你填了表格之后就等于直接是澜大学生了,干嘛非要自己考?”
喻落吟:“我想。”
“……你别跟我插科打诨。”于深严肃起来,板着脸:“这可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情,你现在这是开玩笑么?”
“老师,这怎么是开玩笑呢?”喻落吟无所谓的笑笑:“我就是不想被保送啊,你把名额给后面的学生吧。”
于深气的几乎七窍生烟,死活都搞不懂喻落吟这是在作什么妖。
他没好气的说:“第三人家想出省,不考虑澜大,有别的保送名额自然会考虑他——不是喻落吟,你操心别人干什么?!”
喻落吟转了转眼珠:“那第四?”
于深:“第四跟第三一样!”
喻落吟经过层层铺垫,终于能问到自己想问的:“那第五?”
“第五?白寻音?”于深皱眉看了眼大榜名单,烦躁的说:“她属于残疾学生,不在保送范围内。”
喻落吟心中‘咯噔’一下,感觉自己有点克制不住的怒气上头:“老师,咱们学校还搞歧视啊?”
让人听着想砸桌子。
“什么搞歧视,每个学校都有它不同的规定,轮得着你操心么?”于深直拍桌:“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的保送!”
“不是,老师,这我真得跟你好好掰扯掰扯。”喻落吟双手抱肩,仗着一向在老师面前无法无天惯了,他口无遮拦的批评:“哑巴就没有升学的空间了么?凭什么不能保送啊?学校这真属于歧视,我必须要抗议一下。”
“……你抗议有什么用?这东西又不是我规定的!”于深听的一愣一愣的,慢了半拍才说:“再说了就算没有这条规定,人家白寻音也对澜大没意愿,她勾选的意向是北方工科大学!”
……
北方?遥远的北方?
喻落吟一怔。
他拐弯抹角费尽心机的从于深嘴里打听到了白寻音的志愿,真正听到的时候心里却空落落的。
因为喻落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白寻音竟然想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那可是北方啊。
近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班主任办公室,最后喻落吟也没有接受那个报送的名额。
他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下课铃响,喻落吟看着在一片人来人往的忙络学生中安稳坐在原位的白寻音——她脊背笔直,纤细的颈微垂,低头看书的模样安静认真,就像一副柔和婉约的画。
只是,让人有种想要‘打扰’的冲动。
喻落吟下颌线微微绷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快步走过去抓住她正握着笔的手腕。
白寻音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他。
“跟我出来一下。”喻落吟动作温柔又强硬的把她带了起来,声音轻而急促:“有事问你。”
白寻音被他扯出了班级外面,人来人往,只要阿莫不在,就没人会敏感的注意到他们两个之间的这小小一隅。
直走到他们曾经去过无数次,却在后来很久未去过的那个安全通道,喻落吟才放开了她。
白寻音下意识的向后退,单薄的后背紧紧的贴着安全通道的大铁门。
“你别害怕,我……”喻落吟看着她脸上满满的戒备只觉得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又疼又狼狈,他勉强自嘲的笑笑:“我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我就是想问你几句话。”
白寻音静静的看着他。
在她沉静澄澈的双眸注视中,喻落吟定定的问:“你是想去北方工科大学么?”
白寻音没想到喻落吟特意把她拽到这儿居然是要问这个,一时间愣了一下。
可等到回过味,她就不禁笑了笑。
喻落吟看着她笑,莫名感觉心不断的向下沉:“笑什么?”
[是啊。]白寻音始终笑着,打字回应他:[我有这个想法。]
“为什么?”喻落吟声音喑哑,迟疑又艰涩的问:“北方……那么远,澜大不好么?”
[不好。]白寻音摇了摇头,纤细指尖打下来的话字字诛心:[因为你之前说过你想上澜大。]
相处的最甜蜜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不是没谈过未来想上哪个大学的。
那个时候喻落吟就曾经说过想留在林澜,因为澜大很好,她却沉默不语——因为白寻音始终想去北方看一看。
她的想法从来没变过,只是那个时候……其实曾经为喻落吟一句‘我们上一个大学吧’动摇过的。
那个时候白寻音以为和喻落吟上一个大学,朝夕相处的感觉比‘志愿’更动人,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要去北方,要去自己想上的学校。
同时她也知道,喻落吟不会去北方,他也一向是个有自己坚持的人。
[喻落吟,我们早晚要分开,高考以后大概也再也不会见面。]白寻音收回目光,继续打字给他看,一字一句客观而冷静——
[我不会接受你,所以你也不要在缠着我了。]
[无论是你以前说过的那些话,还是现在无声的跟着我,我都不要。]
[我只想好好准备高考,在学校安稳渡过这剩下的不到一百天。]
[你如果还因为赌约那两个字对我有哪怕一丝的愧疚,就请你离我远点,当做补偿吧。]
白寻音第一次对喻落吟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几乎不给人插嘴的空间,目的却是让他彻底离开她的世界。
喻落吟闭了闭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孩纤细的背影打开安全通道沉重的门,‘砰’的一声阻隔住他所有的视线。
原来真的有的时候,你的所有努力会显的特别徒劳无功。
——那是当你放在心上的人真正不在乎你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的痛彻心扉。
第35章 痛
顾苑趁着日落之前在办公室处理完今天的几个试验后报告, 随后便忍着太阳穴处一跳一跳的突兀抽搐,开车去了三中。
她今天下午接到了于深的电话,听说喻落吟拒绝澜大的保送邀请后就一直有点心神不宁的。
虽然忙的脚不沾地, 但喻落吟升学的这件事依旧是家里最为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 所以顾苑依旧亲自来了学校一趟。
赶在学生上晚自习之前的休息时间, 于深正在办公室里侯客, 见到顾苑踩着高跟鞋进来的时候忙起身用一次性纸杯给她倒了杯茶。
“顾院长很忙啊。”于深看着女人明艳的脸瘦削青白,眼底泛着连轴转的隐约黑影, 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意有所指道:“可即便在忙, 高三这个阶段……咱们也不能疏忽孩子的教育不是?”
“于老师,我知道您是个好老师。”顾苑每分每秒的时间都像金子一样珍贵,并没有兴致‘挥金如土’,她笑了笑, 直白道:“有话直说好了,我今天来, 也是想过来了解一下落吟最近在学校的动向。”
于深:“倒是有好好上课的,状态也不错。”
但状态好反而就怪了,顾苑眉头轻蹙:“那他怎么会拒绝澜大的保送呢?这不合常理。”
林澜大学, 国内排行前十的存在, 理科工科的专业尤为好,和喻落吟想要尝试的目标也正好契合。
以喻落吟的成绩想要冲刺一下国内前三所也不是不行, 但问题是顾苑明白澜大是喻落吟的志愿, 他也曾说过。
林澜是一线城市,又土生土长, 留在本地方方面面都便利, 为以后不管是工作安排甚至是做生意积攒人脉都是有好处的。
重点是, 喻落吟自己不排斥而且目标就是澜大,那他为什么要拒绝?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来,这都是一件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除非……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改变了他的固有思维,才让他变的这么‘反常’。
顾苑纤细的手指有几分聊赖的转着桌上轻飘飘的纸杯,沉吟片刻后斟酌的问:“于老师,落吟最近……在学校有做过什么异常的行为么?”
“异常?”于深一愣,想了想后摇头:“没有,他学习很好,前段时间一模考还排名全校第二,按时上课不迟到不早退……哦,对,他前段时间请假过一次。”
于深说到后来的时候想起来那个兵荒马乱的早晨,忙道:“就正月十五那天,学校不是给学生早放假了么,结果正赶上大风大雨天,落吟回家后着凉感冒了,第二天就没来,正巧碰上那天有物理讲座,中午我还让学生给他送了一份笔记过去来着。”
顾苑听的一愣。
正月十五,感冒着凉?怎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顾苑记得那几天正好是科技园做实验最忙的两天,她没回家住,可是……如果喻落吟生病感冒了,喻远应该会告诉她的啊。
就算喻远也忙的没时间回家,那家里的保姆刘姐是她亲自提拔上来在喻家伺候十几年的,总应该会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的吧?
喻落吟要是生病到需要请假不上学的地步,那肯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态,他们不敢不告诉自己的。
除非喻落吟撒谎,或者他真的生病了但那两天根本没回家。
于深看着顾苑阴晴不定的表情,一愣之后有些了然,便迟疑的问:“这事儿您不知道?”
……
顾苑抓着皮包的手指不易察觉的一紧,她忽然觉得极其的难堪——似乎自己儿子的事情,她还没一个老师知道的清楚,关心的及时。
深吸一口气,女人勉强的笑了笑:“没,知道的,除了这个意外还有别的异常么?”
“这倒是没有了,这孩子虽然在我面前皮了点,但在学校表现的一向挺好的。”于深叹了口气:“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会拒绝这个名额,还拒绝的这么坚决。”
事出反常必有因,顾苑沉默片刻,又问:“落吟在学校和谁走的比较近?”
于深不大在意的回答:“就他们几个常玩的混小子,周新随他们。”
周新随这人顾苑是知道的,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顾苑:“有没有女同学?”
于深一愣。
“于老师,我们都是做过很多年老师的人。”顾苑笑了笑:“应该了解最容易让青春期的男孩心情浮动行为反常的因素里,其中有一条就是女生。”
“这个……”于深眉头紧蹙,在顾苑压迫感极强的视线监督中直感觉脊梁骨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脑中飞快的搜刮着跟喻落吟挨到点边的女生——有一瞬间于深是真的想到过白寻音的,但他很快又想到白寻音和喻落吟在办公室里,在他面前针锋相对冷冰冰的模样。
于深有些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真的没有,顾院长,您是担心……”
“嗯。”顾苑见他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张口的模样,索性干脆的打断,十分坦诚:“我担心他早恋。”
在顾苑冷静,精密,又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准确决定’的脑子里,毋庸置疑的认为早恋这种事情就是滑稽。
这是一种极其没有头脑,只顾快活的弱智行为,她决不允许。
“这您放心吧,这些学生一天几乎呆在学校里十几个小时,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要是真有什么事情我能不知道么?”
听到顾苑的话于深不禁笑了,自信满满的说了:“早恋,是绝不可能的,喻落吟也不是那样的孩子。”
顾苑眼底一抹隐晦的愁绪丝毫未消,却很客气的笑了笑:“那多谢老师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