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准有好戏看呢。
喻时恬美眸流转,好奇心湮没在上翘眼角的弧度里。
喻落吟开车去接白寻音的一路上,修长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的敲打一下方向盘,面对红灯蹙了蹙眉。
莫名其妙的,总有些不安,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细细想想,大概是因为白寻音这两天有些过于‘冷淡’了。
可他居然会因为别人的一举一动而心神不宁,这就太可笑了。
在等待红绿灯的过程中,喻落吟深吸一口气,勒令自己平静下来。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无论什么时刻,都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脸上展现出来的内容,永远不能是心里真实的情绪。
喻落吟已经习惯于带着‘面具’生活了。
习惯于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能看出来别人的心绪,并为之掌控……所以他最近无法‘掌控’ 白寻音,便不由自主的有些不安。
不过,情况应该还都在控制之中。
绿灯亮起的时分,喻落吟打转方向盘,熟门熟路的拐进白寻音家那个小区的胡同里。
离的老远,喻落吟就透过车窗看到正站在树下等他的女孩。
白寻音家的这个老小区外面有一颗大槐树,似乎已经是成才了,高大无比,每每一道夏日投下的余荫足足能遮蔽好几栋高楼。
少女同那颗大树一比,就好像一片树叶那般娇小,天地间的一隅而已。
她似乎是精心打扮过,一向不是扎着马尾辫就是披散在背后的长长青丝今天编成了一条松松的鱼骨麻花辫,穿着奶白色的羊毛大衣,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而精致,整个人就像一杯冷掉了的奶茶。
在这安安静静的清冷周围里,仿佛孤独又脆弱。
喻落吟皱了皱眉,手掌按了一下车喇叭,刻意打破这份近乎像是琥珀挂件一样定格的寂静——如愿以偿的看到白寻音抬眸望了过来。
白寻音茶色的眼睛和车窗后喻落吟漆黑的双眼对上时没有丝毫波动,她只是顺着喻落吟的目光走过去。
静静的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车里安静的几乎要把打了暖风空调的空气都冻结了。
喻落吟看着女孩安安静静的侧脸,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把玩着车钥匙,不自觉的慢慢捏紧。
几天不见,女孩连一个笑脸都没给他。
喻落吟清隽的眉眼微沉,片刻后收敛起来,笑着问她:“过年怎么样?”
白寻音侧过头来看着他,茶色的眸子近在咫尺——似乎要看到喻落吟心里去一样。
“怎么了?”后者眉头微挑:“我脸上有东西?”
其实‘相由心生’都是骗人的,只要‘演’的足够好,外表的皮囊并不会因为内心的欲望发生什么改变。
如果不是那天亲耳听到喻落吟说‘一个赌局,小哑巴,陪着她腻了’这些话,白寻音说不定还会天真的信他。
谁让喻落吟这么会骗人呢?
他真是一个天生的演员。
白寻音笑笑,拿出手机跟喻落吟交流:[你找我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喻落吟有些不悦的嗤笑一声,手伸到大衣口袋里拿出精巧的盒子扔给白寻音:“新年快乐。”
白寻音看着膝盖上那精致的蓝色盒子,上面一串‘tiffany’的英文,她知道是什么东西。
低垂着眸子打开一看,黑色绒布上躺着一条流光溢彩的手链,光是看着都……觉得刺眼。
“喜欢么?”喻落吟手指不自觉的有节奏敲击着车窗窗檐,漫不经心的问:“新年礼物。”
[喜欢。]白寻音机械性的回答,抬眸看他,又打字:[可我没准备礼物给你。]
“不用了。”喻落吟见小姑娘恢复了一些往常的‘乖巧’,便轻笑起来,顿了顿又说:“不如你让我帮你带上,就当是你给我的新年礼物了。”
瞧,多会哄人啊。
白寻音盯着喻落吟的眼睛不放,唇角缓缓的扬起,像是在说‘好啊’。
原来演戏骗人是一件这么好玩的事情,你心知肚明,眼看着别人在你面前毫不设防的袒露一切,就像一个小丑……
怪不得喻落吟这么喜欢骗她,演的‘情真意切’。
白寻音任由少年微凉的修长指尖划过自己洁白的手腕,随后‘咔哒’一声轻轻扣上。
腕间亮闪闪的,就像某种桎梏。
喻落吟松了口气,微微弯起眼睛看她:“明天就开学了。”
所以,今天约会去吧。
后来的后来,白寻音不大记得今天走马观花的经历了什么——虽然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不用小心翼翼,可以肆无忌惮。
但是‘假的’东西就是假的,你再知道了结果之后,当时再美好也是无法给人留下记忆的。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同寻常十七八岁的早恋情侣一样,吃饭,看电影,时间消磨的非常快。
白寻音幽灵一样的配合着,直到夜幕降临,他们从市中心的广场里出来,一抬头才发现星星像是终于舍得从林澜雾蒙蒙的云后探出头来。
这座城市很少能看到星星,每次看到,都足以像是中头彩了一样令人珍惜。
白寻音眯着眼睛,怔怔的看了许久。漆黑的天空点点璀璨,就像……像焰火。
[喻落吟。]于是白寻音忍不住笑了笑,给他发微信,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我想放烟火。]
“烟火?”喻落吟意外,转头看她:“什么烟火?”
[那种焰火棒。]白寻音抬头看着天上成片的星星,眯了眯眼,慢慢的回:[像星星那样的。]
喻落吟盯着屏幕上的信息看了半晌,眼睛慢慢转移到女孩白皙小巧的侧脸上。白寻音仰头看着星星的模样纯洁而无辜,像是他小时候见过的,单纯想放焰火棒的小姑娘。
也好,难得这么有童趣,不如好好玩一玩。
喻落吟干脆的拉起女孩的手腕,两个人在画一样的瑰丽夜幕里手拉手的走着。背影高瘦,纤细,相得益彰。
“好,焰火棒。”喻落吟对这片似乎很熟悉,七拐八拐的带着白寻音钻进了一条车子都无法开进来的小胡同里。
那里有一排门市——都是烟火商店,应有尽有。
他走进去挑选,把几乎所有品种的手拿焰火棒都买下来了,老板笑哈哈的赠送了一个打火机。
黑暗的巷子里,喻落吟修长的手拢着焰火棒点燃,火光在两个人之间很快燃起来。
黑暗里的光,美丽璀璨的厉害,但同样也短促的厉害,一瞬即逝。
焰火棒燃烧速度极快,想要永远保存住是不可能的,只能映刻在脑子里。
白寻音看着他手中的焰火棒,今天第一次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小姑娘唇角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在焰火棒光芒的映衬下尤为动人。
喻落吟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感觉自己又一次认识了白寻音。
收到焰火棒这个‘礼物’,她笑的比收到tiffany的手链还要开心。
与此同时,他口袋的手机‘嗡’了一声,是白寻音发微信问他——
[喻落吟,你可以永远保存住这个焰火么?]
喻落吟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看着她。
少女明媚的茶色眼眸里,似乎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忧伤,是烟火色的。
[你能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么?]
他手机不停的收到白寻音的信息,在喻落吟错愕的眼神中,小哑巴微微一笑,最后发了一条:[等到焰火棒燃尽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你了。]
第23章 痛
*只有狗才记吃不记打, 我总不会连狗都不如。
新年‘长假’后开学的第一天,学生大多都是睡意惺忪,神志懒散。
早自习的时候, 阿莫趴在桌子上睡的口水直流, 周新随写练习册,无框镜片背后的眸子也有点困倦。
其余同学, 不是像阿莫一样趁着老师没来之前睡大觉,就是哈欠连天的在强撑着上下眼皮打架的学习。
大年初六就开学, 大多数人大年初五还在‘对酒当歌明月几何’, 和亲戚朋友们欢天喜地的聚着, 甚至玩了个通宵……骤然上学, 落差鲜明又刺激。
众生百态, 白寻音是例外的那一个。
她在大年初五的最后几分钟‘分了个手’,今早来上学却若无其事,一片浑浑噩噩中少女脊背笔直,全神贯注的背着英语单词。
直到寂静的氛围被门口传来‘砰’的一声打破。
第一节 课是物理, 物理老师李中海人称‘三毛’, 精于算计的中年男人头顶锃亮,油光水滑的一片‘地中海’,就额前三绺, 所以爱称三毛。
李三毛常年板着脸, 眉目带冰渣,摔门进来走到讲台上扫了一圈, 稀疏的眉毛皱紧质问:“这都几点了?你们班学生还有没到的?最后一排第三个座位上的学生不是喻落吟么?嗯?他怎么还没来?!”
说到最后,他声音已经俨然控制不住有些愤怒——众所周知,李三毛最讨厌的就是学生迟到。
尤其是喻落吟……周围的同学都有些意外。
因为喻落吟作为一个无可挑剔的‘优秀学生代表’,方方面面都是找不出毛病的, 包括在上学从不迟到这方面。
今天来晚了半个小时错过了整个早自习,实属罕见。
李三毛皱了皱眉,教鞭使劲儿敲了敲黑板:“有没有人知道喻落吟怎么回事儿?你们班班长带头迟到啊?!”
哦,对,喻落吟还是班长。
全班一阵死寂的沉默,没人敢回话。
像是恰巧回应盛怒的李中海一样,门口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男生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门边。喻落吟只穿了一件校服,裹夹着一层冷冽的寒意,声音低沉清冽:“抱歉老师,我迟到了。”
他声音掷地有声,落下的时候刚刚被李中海敲醒的阿莫激灵一声,都清醒了。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发生过的事情,一双大眼睛里便忍不住狠狠瞪着喻落吟,恨的牙根都痒痒了。
几天前的那些混账话,回忆起来依旧历历在目的椎心泣血,阿莫作为一个局外人都活活生气了好几天,过年那几天出不去门,她不住的发信息安慰白寻音,现在看到喻落吟都恨不能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