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过光明衙的报复竟如此可怕,更没想到燕临秀数月间竟习得了这样可怕的武功, 这次即便是再不甘心,鱼沧云也只有认栽。
“鱼沧云, 你听好了, 今日折你海枭精锐, 皆是我燕临秀一人所为,与光明衙全无干系。”燕临秀看着附近战舰上的烈火, 缓缓开口, “你若不甘心,我燕临秀等你来复仇,可你若敢伤我光明衙一人, 你们海枭要付出的代价将是今日的十倍!”说完,燕临秀从鱼沧云身上站了起来, 斜眼一看甲板上战战兢兢等着搀扶鱼沧云的海枭小厮, “我最恨别人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让你跳海,你就只能跳海,若是不跳,那……便去黄泉吧。”
“饶命……”那小厮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被燕临秀的内劲狠狠一震, 整个人被震得撞向了一旁倒下的木杆,当即被木杆穿心而过,气绝当场。
“咳咳……”鱼沧云想要说话,可此时此刻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燕临秀回过头来,嘴角噙起一丝诡异的笑,“看看阎王到底收不收你,鱼沧云,黄泉再会了。”说完,燕临秀狠狠一踢鱼沧云,他便被一脚踢下了战舰,“噗通”一声坠入海中。
临近的海枭们慌忙潜游过来,在海中抱住了下沉的鱼沧云,逃命似的带着鱼沧云往殷墟海更深处游去。
体内疯狂窜动的修罗之气越来越难以控制,燕临秀忍痛捂住了心口,趁着自己还有人的意识,她往望海城下看去。
“玲珑……”
她艰难地唤了一声,足尖一点,便朝着望海城下掠去——
“公子!”
玉奴老远瞧见燕临秀安然无恙归来,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可等她真正看清楚了此刻燕临秀的面容,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燕临秀满脸血纹,满手鲜血,薄衫上染了一层猩红,好似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别……怕……我……”燕临秀落到了玉奴三步之外,沙哑地道,“让……我……安静……下来……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说话间,她耳垂上的修罗戒熠熠生辉,好似随时会从耳垂下飞下来。
玉奴想要张臂抱她,可是燕临秀此刻的模样实在是可怖,她迟疑了一次又一次,最终还是闭着眼睛,张臂将燕临秀紧紧抱在了怀中。
她记得,燕临秀跟她说过,若是燕临秀发狂了,就紧紧抱着她,不断唤她“临秀”。
“临……秀……”
听着这个熟悉的称谓,燕临秀心头一紧,她怔怔地看着玉奴的眉眼,她确实跟她一模一样,只是,唤她“临秀”的时候,终究少了薛忘雪的酥媚。
“忘雪……忘雪……忘雪……”燕临秀紧紧握拳,运起燕家独有的内功心法——归尘诀,试图将体内的魔性压制下去。
还没有看见忘雪,还没有把淮阳欠叶家的东西还干净,她还不能成魔,还不能死!
玉奴的身子猛地一僵,她心头酸涩无比,终是睁眼看着燕临秀,看着她脸上的可怕血丝渐渐褪去,渐渐露出她本来该有的苍老容颜。
原来……原来……
“原来能让你平静还是她……”玉奴心中凄恻地发出一声喟叹,她黯然低眉,将燕临秀搂在怀中,再暖暖他,再暖暖,或许,有那么一日,燕临秀心里会有她的一席之地。想到这里,玉奴心中的柔情便升了起来,她温柔无比地捧住了燕临秀的脸庞,柔声唤道:“临秀……没事了……没事了……我会陪着你的……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燕临秀覆上了她的手背,喃喃道:“继续说……继续说……”体内“归尘诀”与修罗之息正在争斗不休,最终还是让燕临秀压制住了修罗之息。
只是,等一切平静之后,燕临秀发现自己似是更虚弱了一些,她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已满是皱纹。
她苦笑道:“呵,面目全非了。”
玉奴连忙握住了燕临秀的手,含泪点头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的临秀,我一个人的临秀……”心坎一软,她柔情万千地圈住燕临秀的身子,低头在她额角一吻,“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玲珑。”燕临秀突然扭身扶住了她的双肩,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她沉声道,“有些话不必说了,我已经平静下来了……”
玉奴略有失望地看了看燕临秀的眼睛,清澈无双,已无半点血色,她轻轻一叹,柔声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燕临秀仰头看向了城头,高声对着守城将军道:“当日在淮阳城上欠楚山公主的,今日一战尽毁海枭水师,算是还了当日欠下的债,燕临秀自此与大云叶氏两不相欠,告辞了!”说完,燕临秀看向了玉奴,“玲珑,我们走吧。”
“是,公子。”玉奴点点头,便跟着燕临秀沿着海岸线朝东行去。
守城将军方才目睹了燕临秀从可怖的面容恢复到正常面容,心中已满是余悸,如今看了看她二人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海面上熊熊燃烧的海枭战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怕……这人……这人实在是可怕……”
“以一人之力毁海枭如此多的战舰,这哪里是人啊!”副将骇然说罢,赶紧压低了声音,“将军,你方才也看见了,那人脸上满是血纹,双目血红,这世上哪有这种模样的人?”
“嘘……速将此事回报晏帅!”守城将军不想再议论燕临秀之事,海枭本欲偷袭,可最终被方才那个白发公子一战尽毁,对于晏歌而言,这是最好的消息。
“诺!”副将抱拳领命,当即按剑跑下城头,准备去给晏歌传此军报。
“轰——!”
海枭战船上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火药舱被烈火点燃,最终引发了更大的爆炸。绝不是一艘船如此,很快地,那百艘海枭战舰接连爆炸,将碧蓝色的殷墟海烧成了一片殷红,就好像谁在殷墟海狠狠剜了一个血口子,让人望而惊心。
守城将军忽然想起了当年的那首关于乱世妖童的童谣——
“乱世妖童,裂天射日。血流成河,天下死劫。今日血苍穹,他日长河尸。江山从此危,狱火满天地。”
“这世间果真存在乱世妖童啊……”守城将军不禁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想到如今焚世军的主帅晏歌,正是当年大云辅国长公主叶承梦亲认的乱世妖童,看来,这江山要变色了,这天下之主也要易主了。
望海城军报传到临安城外焚世军大营,已是十日后的事。
晏歌如往常一样巡营归帐,站在东陆战局图前仔细研究如今战事情况——百里雍带兵殿后,一防霜州叛军,二剿暗藏在桃州与楚州边界的叛军,照着那夜那个神秘女子给的叛军布兵图,是一打一个准。
晏歌有令,严禁扰民,若有家园被毁者,可前往柳州安家。所以焚世军所过之地,百姓皆夹道欢迎,只盼着焚世军早日将这个乱世终结,好让大家可以安心过几日太平日子。不单有大云晏家军旧部反戈投诚,还有有向往焚世军的青年,纷纷入伍参军,所以,焚世军军力与日俱增,已具备了与叛军相抗的实力。
再过几日,晏歌也十八岁了,只是记得她生辰的人,大多已不在世上了。
经年军旅生涯,晏歌脸上的那道减伤已留下了浅痕,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也已经数不过来。她就那样静静的立在东陆战局图前,眸光如隼,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稚气,远远一瞧,就好像是一株傲然立在悬崖边的苍松,似乎再多的风雨都无法让她倒下。
“报——”小兵掀帘跑入大帐,对着晏歌拱手一拜。
“临安那边有新的情况了?”晏歌没有回头,她肃声继续道,“已经半个月了,叶桓还是没有投降的意思么?”
小兵摇了摇头,道:“军报并非临安传来的,而是望海城传来的。”
晏歌猛地回过头来,伸手道:“给我!”
小兵恭敬地将军报呈上。
“海枭……果然海枭还是来偷袭了……”她并不担心临安城能不能拿下,也不惧怕叛军会不会来偷袭,她唯一只担心海枭。当听见望海城有军报传来,她只觉心口忽地一凉,可才打开看清楚上面所写,紧拧的眉心忽地舒展开来,“白发公子?欠了楚山债的燕姓公子……是他!”晏歌本来打算等统一东陆后,再找燕临秀算一算当日淮阳城之债,却不想燕临秀竟先她一步还了债。
“一人……尽毁海枭百艘战舰?!”晏歌倒吸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海枭元气大伤,数年之内,可以不必担心他们再来偷袭东陆沿海。
“报——”又一名小兵掀帘跑了进来,将震惊中的晏歌拉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