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开口安慰,“我看你还在上学吧,姑娘啊,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你别哭,长这么好看的妹坨,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余葵彻底崩溃,头埋膝盖里放声哭起来。
她不敢回昆明,怕状态不对被程建国看出端倪,干脆买票回北京,在学校过年。
接下来一周,她仿佛失去神志般,除了准备补考,就是躲在高低床的帘子里,疯狂地通过时景q.q空间访客记录,点进每一位访客的空间做着无意义的搜寻,试图找到他有女朋友的证据。
浏览过上千女孩的空间后,她终于醒悟:男神是大家的,他也许有一天会属于更优秀的女生,但永远轮不上像她这样的普通人。
就在她彻底放弃寻找那天,一个账号关注了她的微博。
余葵那时候还不怎么往网上传作品,发生活日常的时候比较多,粉丝也大多是认识的人,点进对方账号一看,她整颗心掉进了马里亚纳海沟,摔得稀巴烂,但又隐隐有种石头落地‘果然如此’的怅然。
那个账号上记录的全是跟时景谈恋爱的日常。
女孩似乎是长沙一所本地985大学的学生,面容精致姣好,家境优越,余葵甚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关注自己、怎么找到自己q.q号的,把几百条恋爱动态看完后,她彻底心若死灰。
女孩描述的时景,在恋爱中对她纵容宠爱,毫无底线,甚至偷藏手机,没有上交,只为了晚上和她准时说晚安……
余葵从未见时景的那一面。
暗恋的人,正好也在暗恋你,果然是人生最大的错觉。
她最后一次翻完了和时景的所有聊天记录。
两人上次对话还停留在他那晚吃饭时发来的照片,余葵想给他惊喜,便没有再回。
再上一次,是时景告诉她学校集训,大概几周不能联系,余葵不高兴地“啊?又拉练!”他无奈地道了声歉,发了个摸头的表情包。
既然他现在已经有了正牌女朋友,她是不是也该识趣点?
或许时景早就觉得负担,不想回她消息了,否则为什么宁愿藏匿手机也要和别人说晚安,却只集中在周日回复她所有的信息?
余葵反思自己。
从一开始,她在时景面前就太卑微了,她为他流了那么多眼泪,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吴茜疑惑,“那个女生的账号有照片之类的证据吗?”
“有的。”
余葵叹气,“都是时景在学校里的一些生活照,许多连我都没见过,她偶尔还发聊天记录,头像昵称都对得上。”
吴茜失落:“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持续近三年的暗恋,以余葵悄无声息删除了时景的q.q账号落幕,她弃甲曳兵,输得一败涂地。
“没过多久,我有天晚上东操跑步,书包丢了,连着身份证校园卡手机,异地手机号在北京不好补办,我干脆换了学校发的校园卡,q.q号也没申诉回来,索性,和他就这么彻底失去联系了。”
余葵说得轻描淡写,但吴茜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灯下清冷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憋闷,“太可惜了,你们真的太可惜了。他怎么就突然谈女朋友了呢!”
余葵遥望小区庭院深处。
“人生有太多意想不到的转折了,我妈妈当年也毫无预兆就拿出离婚协议书,让我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人总是变得很快,我们那时也才十八九岁,我只是站在我的视角叙述了我的想法,事实上,他有他的人生,他从来没有向谁承诺过任何事情,也不需要对我的暗恋负责。”
第64章 第四个愿望
周六。
余葵早起先去了一趟公司,跟主策和几位领导层开了个短会。
回到24楼,加班的组员纷纷探出脑袋,朝她打了声招呼:“kerry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又来公司加班?”
“回来开个会,一会儿就走。”
余葵顺带给自己办公室的绿萝浇了点水。
手机在大衣口袋震动。
余夏:小葵姐大概什么时候到酒店这边?要不我让小谢过来接你,就剩你挑伴娘服了。
余葵没料她们这么早。
看了看表,先道歉,又回复对方大概还要四十分钟。
拎包刚要走,同事为难举手叫住她。
“kerry,有点儿问题,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幅画。”
说是看看,其实也就是改改。
余葵接替位置,打量了一下设计结构,在板子上动笔,一边改一边点出问题:“金属材质可以再提高精度,缺了一点镜头感,这问题多想多练就好……”
三下五除二,她唰唰把大改的方向示范一遍,细节重新交给他完善,男生佩服接过笔,“kerry你上学时候一定很刻苦吧,到底得练多少才能练到你这种改几笔就逆转乾坤的程度。”
“夸张了。”
余葵环臂歪头看着他修改几笔,点头,“不过我大学有段时间确实为了逃避学习,疯狂练习来着,行了,就是这个感觉,多强化。”
耽误十来分钟,她最后卡着时间险险抵达酒店。
三位伴娘都已经到了,都是新娘闺蜜,还有四位伴郎,一桌人在小厅那边聚着聊天。余葵才走近,伴娘团三道视线齐齐落在自己身上。
几个养尊处优的小女孩,挤出一模一样的微笑弧度。
余夏热情:“小葵姐速度还挺快,快来喝茶吧,你车停在哪儿了?周末太挤,我们几个刚才都找了半天车位。”
“我打车过来的。”
余葵和在场人打了声招呼落座。
另一位伴娘接话,“我听小谢说,姐姐你很厉害的呀,清华毕业,还是大厂主美,年薪买辆车应该没负担吧?”
余葵微笑,抿了口水,“别听他瞎吹,没有那么夸张,我们公司很多项目,我只分管其中一个项目,买车不是我的刚需,以后有了存款再考虑吧。”
“那姐姐你现在还在租房住喽?”
伴娘2捧着下巴问。
“对啊,跟校友合租,北京房租确实挺贵的。”
余葵没什么好遮掩的,但她好歹是个职场人,再没听出话里的机锋,这几年算白干了。
几轮不太友善的关心过后。
她放下茶杯,也亲切问候:“说起来,还没问过大家都是哪年的,我觉得咱们应该都差不多大,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叫小葵也行。”
谢梦行是九六年生,新娘跟他同届,年份应该相差不大。
果然真报一圈,余葵九七年十二月份竟然还是在场最小的。
刚刚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的人,一时有点下不来台。
余葵假装没发现她们的窘态,正好工作人员把剩下同色系的伴娘服送到了,谢梦行也在展厅那边喊她帮忙,她顺势起身过去。
“主婚纱就是这套?”
余葵看着灯下钻光闪闪的长摆礼服,瞳孔缓缓放大,“很贵吧?”
谢梦行扯掉领结,随口报价,“二十六万。”
余葵惊叹,“小谢,我第一次这么深切地觉得,原来你真是个有钱人,跟我们凡人有壁垒。”
“我也劝过余夏,就上台那会儿穿一次,她非要。”
谢梦行打趣,“不过你要是肯松口,跟你们宋班长结婚,你也是个有钱人,他办婚礼肯定比这隆重。”
“不都说创业忙得很嘛,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都哪儿听来的……”
余葵笑着骂了他两句,忽然感觉仿佛有人在看自己,一偏头,便见不远处一对新婚夫妻自|拍,撞见她的视线,新郎移开手机,冲她龇牙咧嘴一笑。
长沙一连阴了好几日,天灰蒙蒙攒着暗云。
校园里,午起号响过。
“时景,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呢。”
分管院领导皱眉打量着假条,“我记得你从本科到现在几乎没请过假,周末出行的指标你从来都优先让别人去,这回一口气跟我要七天事假?这个节骨眼,你走了,你带的项目攻关小组怎么办?童教授肯放你走?”
时景立正,行了个军礼。
“报告队长,童教授已经批准了,我想回家一趟。”
男人摇头,“疫情防控、坚守战位,年都在学院里边过了,还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不能批给你。”
时景面无表情,只是执拗重复。
“队长,我爱的人要结婚了,我想回去。”
“这种情况你回去了又能干嘛,又不是你结婚,你难道还想抢婚不成?”见他没答,领导的笑意有点儿僵,“我不批给你,你是不是还想赖这儿不走了?”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领导语重心长劝:“时景,男子汉大丈夫,哪能被这点儿女情长绊倒,你还年轻,长得又拔尖儿,错过你是人家姑娘的损失……”
他废了一通口舌,讲完端起茶缸抿了口茶沫子解渴,原以为这回应该是劝住了,谁料时景听完,唇线紧抿,抬头凝视他。
“队长,我就去婚礼看看。”
说到此处,他喉咙似是僵住了,瓮了一下,才又敛眸补上下半句,“我想知道她幸不幸福。”
这对时景而言,几乎算得上恳求了。
领导纳罕地停了声,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像时景这种年年评骨干、科研训练两手抓,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优秀学员,众人见他意气风发见得多了,从来没人见过他这幅样子。
像是好几天没睡了,疲倦、焦灼被深深按捺在表面的平静之下,乍一眼没觉得什么,熟系他的人,一看就知道不太对劲。
领导长叹一口气拍拍他肩膀。
“当了兵就是这样,没时间花前月下,也不好谈对象。你知道,院里是重点培养你的,各级领导们都很关心你,我看你现在状态确实不对,不行及早去心理咨询室疏导疏导。”
他终于让步:“这样吧,这次批给你,这趟回去,务必好好调整心态,到北京见着你姑父,替我跟老首长问声好。”
时景只收了三两件衣服,更新了核酸信息,带着证件抵达高铁站。
他昨夜替手下一群研究生测试数据,一夜没睡觉。
回京全程五个半小时。
时景眼神疲倦,却始终没办法阖上,高铁外的风景飞速掠过,他大多数时候望窗外发呆,偶尔,低头注视微信里的照片。
放大、又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