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喜欢你

  两人接下来往和咖啡馆在同一条街上的大型复合式书店走去。
  「数据资料显示你很常来这里。」
  吴慬对游戏中的世界还是挺好奇的。
  因为他们多半为了测试才会进入自己设计的游戏中，平常几乎不会接触到别人的作品；而现在身处在别人的游戏里，虽不至于像个观光客似的东张西望，但免不了会职业病发作，偷偷参考模组和程式流畅度还有一些值得改进的地方。
  「嗯，游戏后期常常要应酬开会谈生意，临时触发的事件也多发生在这。」姜闻舒双手插兜，间庭信步地走在吴慬身旁，偶然看到好吃好玩的还会拉着对方过去一起分享。
  「这间的霜淇淋很好吃。」
  他们站在一辆色彩繽纷的摊车前，姜闻舒点了一支最热销的巧克力霜淇淋，要了两隻汤匙。
  「之前说到你去美国是为了当接班人，后来呢？」
  吴慬没多想，接过汤匙后才觉得不对劲，他看了对方一眼。
  为什么不多点一支，非得两人你一口我一口？
  「没什么后来，培训课程完成后就跟着我爸到公司实习，大学毕业后就正式到公司上班，当然我爸还没打算退休啦！他说我火候还不够。」姜闻舒装做没看到吴慬审视的眼神，大大方方地挖了一口香甜浓郁的霜淇淋往自己嘴里送。
  其实他本来想餵对方吃，不过被对方抓包自己的心思，有点小心虚只好放弃。
  「那你呢？还没听你说过你毕业后的事。」
  「大学期间主修应用心理副修资讯工程，后来政府成立了mr研究中心，教授觉得我的专业能在mr团队发挥就把我召进去。」吴慬也挖了一口霜淇淋含进嘴里，不得不再次讚叹全息技术的伟大，连五感这种细腻的部份也模拟得惟妙惟肖。
  「那对圆圈姐妹也是？」
  「嗯，她们是主修资讯工程，对于数据分析很敏锐，所以跟我同期被教授召到团队。」
  「所以你负责我的case吗？」
  「不是，我离开团队两年了，只是你的案子比较特别，我写的三个游戏在这一轮都被你匹配到，又发生了引导员消失事件，所以教授把我找回来帮忙处理。」
  吴慬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把霜淇淋吃了三分之二有些不好意思，路过垃圾桶时赶紧把汤匙丢掉。
  姜闻舒看到吴慬的小动作忍俊不住，嘴角才刚勾起就被对方飞来一记眼刀警告，急忙压下嘴角接着话道：「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团队？」
  「因为人心难测。」
  「字面上的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吴慬到了第二个目的地后，停下脚步靠着墙耐心等姜闻舒把剩下的霜淇淋吃完，顺便跟他大概解释一下自己离开团队的原因。
  「mr研究团队会成立是因为有少部份社恐患者玩了全息游戏后无意间症状被治癒，因此政府和院方开会讨论后认为可以将此类技术转移到精神或心理相关的医学治疗上。而在mr实验所的患者都是自愿配合治疗的，虽然目前没有完全痊癒的例子，但进行游戏后的患者治癒率皆可达到七八成，所以项目一直持续在进行。」他有些放空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力不从心道：「一开始我也认为可行，直到后来我和小组组员参考了歷史数据后，总觉得不确定性太大。一是引导员的专业和素质，二是患者在游戏里的行为是否可控？引导员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师，无法即时辨别患者在游戏中的表现或情绪真不真实。当然，在我还在团队的期间没有发生什么状况，但事实证明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在你身上。」
  「这事不能全怪你，主要是引导员素质问题，相关情况我之后会再跟你说。但我能告诉你，生物都有自我防卫的意识，若是患者发现自己的行为被判定为“需要改正”，多半当下只会有两种反应，“隐藏”或“反击”。」
  「我曾经跟教授他们讨论过这个问题，因为这算是精神意识的“侵入性治疗”，一个用不好后果会比传统治疗失败的后遗症影响还大。但当时并没有发生特殊状况达到必须终止项目的程度，教授表示如果拿不出更有力的证据说服政府，这个项目就必须支持下去。」
  「而我这人一旦对自己研究的项目没有认同感就无法专心致志，于是决定退出。」
  说完，吴慬将视线放回眼前人身上。
  「你是对的。」姜闻舒点头认同，「或许之前你们收的患者都比较温和，同时也有积极想治疗的念头所以很配合，但若遇到像我这样的就什么都很难说了。」
  「没错，所以我说人心难测。全息治疗不是不行，但范围过于狭隘，而且费用高昂，我认为同样的经费可以去开发其他更适合大部份精神或心理疾病患者的治疗方式，或者是专业人员的相关医疗培训。」
  吴慬没有告诉姜闻舒关于他病歷上所描述和本人完全不符的事情。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多少明白姜闻舒逃避现实的原因应该和他家人有关，在尚未明朗的情况下不适合让他受到刺激，如果让他更加排挤家人不愿回到现实就前功尽弃了。
  「那，你觉得我有病吗？」姜闻舒认真地盯着吴慬，他想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你有心病。」吴慬老实说，「你的心病不是医学上那些需要进行治疗的心理疾病，而是心中化不开的结。」
  「所以你是我的药，可以解开我心中的千千结。」姜闻舒靠近眼前人一步，低头望着对方深情款款道。
  「……」
  吴慬大概知道姜闻舒内在真正的性格是什么样子了。
  这个人只要表现的很认真时，多半不是有套路就是要开始不正经。
  所以以前的他错付真心了吗？
  并没有。
  其实这样的姜闻舒没有让他反感，反而有种发现小秘密的窃喜。
  可能是滤镜太厚，他觉得怎样的姜闻舒他都能接受。
  思及此，他被自己给自己的说法整的脸红。
  姜闻舒喜欢看到吴慬被自己逗得一脸无语时的表情，很有趣也很可爱。
  外表漂亮清冷，内在踏实认真，有点小爱面子却又懂得适时放下身段。
  如果不是他没脸没皮地接近对方，肯定没办法发现吴慬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想当初他肯定也是用着大无畏死缠烂打的精神才会和这个人成为朋友吧？
  他能确定自己早早就喜欢吴慬了，但吴慬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看着吴慬脸红着移开视线，姜闻舒知道现在问了对方肯定又会转移话题，还是等醒来后再抓着人问比较刺激。
  反正对方已经说会陪着他，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
  吴慬当然不知道姜闻舒的心思已经飘到在未来要对他酱酱酿酿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上，花了三分鐘让自己脸上的热度退下后，带着对方走进第二个目的地。
  进店里后，他先抬头看着天花板的区域吊牌，然后跟着指示走到儿童图书区。
  在儿童图书区的一隅是故事屋，远远只见十来个孩童正围着半圆，专心听着坐在中间椅子上的大姐姐说故事。
  那位大姐姐黑色长发垂束在颈后，穿着米色洋装，故事书放在併拢的大腿上，眼眸半垂温柔地看着孩子们，脸上带着温和亲切的微笑，声音轻轻柔柔的。
  吴慬锁定目标后便开始扫描对方。
  “角色姓名：谭星
  年龄：25
  性格：温柔体贴
  兴趣：听音乐、看书
  专长：带小孩、绘画
  初遇事件：离家念书毕业后，到大城市当幼稚园教师时久别重逢正从客户公司离开的竹马主人公。
  最近一次增加最大亲密度事件：前晚看书太晚睡，早上起床赶上班忘了吃早餐，低血糖晕倒在路旁时被主人公救起带回家里照顾。
  亲密度：80”
  「我跟她加这次也只见过……五次？」姜闻舒抬头想了想，「除了久别重逢还有她低血糖晕倒那次外，其他几次都是她来找我的。」
  「嗯。」
  「这女人虽然温柔，但个性太圣母，有点受不了。」
  「嗯。」
  「她来公司找我总是带一堆伴手礼，说是可以分给其他同事吃，搞得我很不舒服。」
  「挺会做人的，哪里不舒服？」
  「我都快以为她为了想当姜夫人在收拢人心了。」姜闻舒想到在美国上班的情形，语气有些嫌恶：「在公司时我见过不少用这种手段想上位的人，拼了命的讨好奉承，但自己的工作表现却不怎样。」
  「嗯。」吴慬淡淡道，「现实的确是有这种人，不过这游戏对于人物设定应该没那么复杂，说是温柔体贴就只是温柔体贴。」
  「而且好感也太容易上升了吧？照顾一次就亲密度80，那如果我再主动点，她好感度不就突破天际了？」
  「你可以试试看。」
  他语气不咸不淡，却让姜闻舒有些背脊发凉。
  两人走到故事屋外，坐在提供给大人坐的塑胶椅上一起听故事。
  约莫过了二十分鐘，大姐姐谭星把故事说完，再和小朋友们聊了一会儿天后便结束说故事时间，小朋友们开心地向谭星姐姐说再见后随即鸟兽散，找各自的家长去。
  当她正起身准备收拾周围环境，馀光却发现故事屋外站着两人，其中一人还是竹马心上人＆国内十大富豪＆大慈善家姜闻舒时，手上的故事书就这样不自觉地落到地上。
  「闻、闻舒？」她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欣喜，没想到对方居然有主动来找她的一天！
  「85、90、95……」吴慬低头看着手环，慢慢读出数值。
  对方念亲密度的语调听在姜闻舒耳里就像死亡倒数，他瞬间求生欲爆棚，急急忙忙大喊出声：「谭小姐，我和我男朋友有点事想请教你！」
  书店是个安静的地方，姜闻舒这么一喊便把四周客人的目光全吸引过来。
  那声男朋友喊得鏗鏘有力，喊得吴慬面红耳赤。
  但同样地效果显着，谭星的亲密度直接降到30。
  「咳、嗯，谭小姐，请问方便佔用你一点时间吗？」吴慬关闭手环显示，走上前将故事书捡起后交还给对方问道。
  「可……可以的，我先把这里整理一下，请你们先到餐饮区等我。」谭星声音有些颤抖，一脸泫然欲泣。
  吴慬不擅长应付这种状况，下意识看了姜闻舒一眼颇有求助的意思，然而对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对女方说句“那就麻烦你了，待会见。”便带着他离开。
  「你说如果我对你主动一点，她亲密度会不会降到0？」姜闻舒边走边在吴慬耳边小声道。
  吴慬没说话，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偏头躲了躲。
  「这次怎么不说“你可以试试看”？比如说……」姜闻舒轻笑，伸手帮对方揉揉耳朵，低声又说了几句。
  吴慬对对方有些没节操的念头感到瞠目结舌。
  那什么，他们现在才刚互相表明心意没多久，这个人就想在大庭广眾之下做些有的没的？
  姜闻舒，原来你是这样的姜闻舒吗？
  「……姜闻舒，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吴慬忍不住开口灵魂发问。
  「想你，还有拼命地想要想起你。」语毕，他低下头，在对方唇上轻啄了一下，「吴慬，我比我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喜欢你。」